茶過三巡,炕桌上的茉莉花茶已續了四五回,茶葉失了清冽香氣,隻剩些微餘韻。
馬師傅抬手蹭了蹭腕上那塊磨得發亮的舊上海牌手表,時間已經不早了。
他猛地一拍大腿,從熱炕上挪下來,笑道:“柱子,不行了不行了,得回家了!
明兒一早就得去廠裡點卯,拉著貨跑天津衛,誤了發車時辰,調度員得扒我一層皮!”
何雨柱也跟著起身,順手拎起馬師傅搭在炕邊的厚棉襖遞過去。
他笑道:“瞧我這記性,光顧著扯閒篇了,把你跑長途的正事兒給忘了。夜裡風大,穿上彆凍著,路上可得慢著點。”
馬師傅接過棉襖往身上一裹,扣緊領口的銅紐扣,又把圍巾在脖子上繞了兩圈。
他笑道:“放心!這點黑路不算啥。”
兩人並肩往外走,穿過堂屋時,煤爐裡的火苗“劈啪”跳著,映得牆麵上的獎狀都泛著暖光,與外頭的寒氣形成鮮明對比。
路過院角的柴火垛時,何雨柱瞥了一眼——下午馬師傅拉來的滿滿一大車鬆枝。
這會兒已經碼得整整齊齊,像一堵方方正正的木牆,而那輛軋鋼廠的綠色解放牌貨運大車,早就按規矩開回廠裡了,畢竟是公家的車,哪能私用過夜。
穿過院子時,各家各戶的燈大多已經熄了,隻有東廂房還透著點昏黃的光,想來是秦淮茹家還沒睡。
偶爾傳來棒梗翻身子的動靜,混著院角老槐樹的枝丫被風吹得“嗚嗚”作響,更顯深夜的靜謐。
到了四合院門口,馬師傅從牆根兒推出那輛半舊的“永久”牌自行車。
馬師傅抬腿跨上車,一隻腳撐在地上,車鈴“叮鈴”響了一聲。
他回頭對何雨柱擺手:“柱子,後天咱哥倆直奔西山,瞧瞧誰的槍法準!”
“好嘞!”
何雨柱倚在門框上笑,“我把乾糧和水都備著,你隻管帶著槍來就行!路上小心點,彆趕太急!”
馬師傅應了一聲,蹬起自行車,車輪碾過巷口的薄霜,發出輕微的“咯吱”聲。
昏黃的路燈把他的身影拉得老長,漸漸消失在巷弄深處,自行車鈴鐺的餘音在寂靜的夜裡飄了很遠,才慢慢消散。
何雨柱正準備轉身回家,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刻意的輕咳,閻埠貴揣著雙手從中院的陰影裡鑽了出來。
他的臉上堆著假惺惺的笑,眼角的皺紋擠成一團,透著股算計的精明:“柱子,剛送客人走啊?”
何雨柱瞥了他一眼,眼神裡帶著毫不掩飾的疏離,心裡門兒清這老小子準是沒安好心。
他淡淡道:“嗯,那是軋鋼廠車隊的馬師傅,他明兒要跑長途。老閻你這麼晚了還不睡,是等著撿破爛還是盤算著誰家的便宜好占?”
這話一出口,閻埠貴臉上的笑瞬間僵了半截,卻還硬著頭皮往前湊了兩步,搓著凍得發紅的手,眼神賊溜溜地瞟向後院。
“柱子,話可不能這麼說!都是一個院兒的街坊,低頭不見抬頭見的。”
他話鋒一轉,語氣帶著幾分急切,“你家後院那間後罩房,不是空出來了嘛。
解成和桂花小兩口,結婚後一直跟我們擠著住,四口人住一間屋,轉個身都費勁。”
何雨柱挑眉,抱臂看著他,冷笑道:“所以呢?你就打上我家房子的主意了?”
閻埠貴連忙點頭,笑得更殷勤了:“你看啊,那房子空著也是空著,落灰受潮多可惜!
借給解成小兩口住,既能添點人氣,他們也能幫你照看房子,窗紙破了、屋頂漏了,不用你費心,解成就給修了。
等將來他們條件好了,買了自己的房子,立馬還給你,絕不多占一天!”
“絕不多占?”
何雨柱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嗤笑出聲。
“閻埠貴,你這話騙騙三歲小孩還行!劉備借荊州——有去無回的勾當,你當我何雨柱是傻子?
當年你家翻修房子,借我們家的木料,到現在都沒還,如今又想來占我家房子的便宜,你臉皮可真夠厚的!”
閻埠貴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急著辯解:“柱子,那都是陳年舊事了……再說了當年的事兒誰還記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