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大媽悠悠醒來,鼻腔裡先灌滿了一股嗆人的消毒水味道,那味道濃得化不開,混著醫院特有的藥味,直鑽得人頭暈腦脹。
她費力地掀了掀眼皮,視線先是一片模糊,好半天才聚焦在頭頂那片慘白的天花板上。
再低頭瞧瞧身下鋪著的白床單,那粗糙的紋路,帶著一股子生冷的氣息。
三大媽迷迷糊糊的,也不用人說,就知道自己是躺在醫院的病床上了。
一睜開眼,昨兒個家裡那番天翻地覆的景象,就跟放電影似的,猛地在她腦子裡炸開了鍋。
徐桂花那小妖精空蕩蕩的臥房,牆角被摳開的磚頭,衣櫃抽屜裡消失的銀元。
還有她壓箱底的那枚刻著小蓮花的金戒指,一樁樁一件件,都像針似的紮在她心上。
更彆說那輛嶄新的女式自行車,車把上的紅綢子還晃悠在眼前呢,眨眼間就沒了蹤影!
想到這些被卷走的家私,三大媽隻覺得心口一陣發緊,喉嚨裡像是堵了團爛棉花,酸澀的滋味直往上湧。
她癟了癟嘴,渾濁的老淚就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順著眼角劈裡啪啦地往下掉,砸在白床單上,暈開一小片一小片的濕痕。
“媽!您可算是醒了!”
旁邊傳來一聲驚喜的呼喊,是閻解放的聲音。
三大媽側過頭,就瞧見閻解放湊在床邊,臉上還帶著沒褪去的慌張,眼眶子都紅了一圈。
緊跟著,閻解曠也怯生生地湊了過來,小眉頭皺成了個疙瘩,聲音細得跟蚊子哼似的:“媽,媽你還好吧?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三大媽張了張嘴,嗓子乾得冒煙,聲音嘶啞得厲害:“我……我怎麼在醫院呢?”
閻解放連忙往前湊了湊,小心翼翼地開口,生怕哪句話說錯了,又惹得他媽動氣。
“您昨兒個一進家門,瞧見屋裡被翻得亂七八糟,知道是大嫂……是徐桂花把家底全掏空了,當時就急得一口氣沒上來,直直地暈了過去。”
他說著,偷眼覷了覷三大媽的臉色,見她眉眼間滿是戾氣,連忙又補充道:“我和解曠當時都嚇傻了,魂兒都快飛了!
趕緊跑去找一大爺佟誌,還是一大爺有主意,立馬喊了院裡的街坊,弄了輛板車,把您往醫院送。
醫藥費也是一大爺先墊付的,說不急著還,等您身子好了再說。”
閻解曠也在一旁連連點頭,幫著哥哥回話:“是啊媽,要不是一大爺,我們倆都不知道該咋辦了。”
閻解放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忙不迭地補充道:“對了媽,還有那一角錢的掛號費,是我自個兒掏的腰包,您可得記得還我!”
這話一出口,旁邊的閻解曠都忍不住偷偷翻了個白眼。
都這時候了,哥哥還惦記著這一角錢。
可這就是閻家人的性子,針尖大的便宜都要占,分厘大小的賬目,也得算得明明白白,半點含糊不得。
三大媽聽著這話,心裡頭更堵得慌了,可眼下也顧不上跟閻解放掰扯這一角錢。
她掙紮著想要坐起來,閻解放連忙伸手扶了她一把。
三大媽靠著床頭,喘了幾口粗氣,一把抓住閻解放的胳膊,指甲都快嵌進他的肉裡,聲音裡帶著濃濃的急切和不甘。
“咱家的錢!還有那些大洋、那枚金戒指!你們去派出所報案了沒有?那幫公安就沒說要管管?”
閻解放被她抓得生疼,齜著牙往後縮了縮,臉上露出幾分無奈和憋屈。
“我昨兒個把您送進醫院,就立馬跑了一趟派出所。
可人家公安同誌一聽,說是徐桂花拿的,當場就搖了頭,說兒媳婦拿婆家的東西,是家務事,他們管不著。”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我好說歹說,磨破了嘴皮子,人家就一句話,讓咱們自己回家商量去。”
“管不著?怎麼就管不著了!”
三大媽一聽這話,像是被點燃的炮仗,瞬間就炸了,也顧不上身子虛弱,拔高了嗓門喊了起來。
“那小妖精是外姓人!她是騙婚!是偷!是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