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呀,還有這事?張家老二張嘉森以及老四張嘉璈,都是光緒三十二年與我同一批前往日本留學的,隻不過我去了日本陸軍士官學校,他們兄弟去了早稻田大學,所以交往不多。據我所知,張嘉璈回國之後,曾給浙江督軍朱瑞當過秘書,後來從事銀行業也很有成就!”
鄭叔發感覺很不可思議,張家作為紮根上海多年的世家,在軍、政、商三界都有深厚的人脈背景。
而張嘯林雖然是拜了青幫“大”字輩的樊瑾丞為老頭子,成為“通”字輩成員,確實是相當有排麵,但本質上還是一個大流氓頭子而已,哪能惹得起張家?
這豈不是倒反天罡了。
要說張家收拾張嘯林還差不多!
此時兩人已經進了股票交易所二樓的一處房間,陳祖燾忙著給鄭叔發端茶倒水,然後卻又補充道:
“不止如此,南城張家還與海寧徐家是鐵打的姻親,而海寧徐家作為浙江的商界大鱷,也不是好惹的。”
鄭叔發一拍大腿,“就是啊!張嘯林到底憑啥敢動張家呀?莫非是想要找死不成?”所謂有錢能使鬼推磨,光棍不鬥勢力。在鄭叔發看來,海寧徐家完全能用錢把大流氓頭子砸死。
“噓……”陳祖燾去門口張望一番,見左右無人,這才關上了門,說道:
“此一時彼一時也!張嘯林現在可不比以往了,論起威勢,已經遠遠超過了法租界巡捕房總探長黃金榮了!”
鄭叔發感覺自己好像是很有些落伍了。
雖然他經常混跡於新世界遊樂場與跑馬廳這種場所,但是對於陳祖燾說的這件事情,卻是一無所知——當然,也可能是因為有事臨時回了一趟浙江奉化老家,昨天中午才回的上海灘。
他所了解的張嘯林,肄業於浙江武備學堂,曾在杭州當青皮流氓,專門從事一些坑蒙拐騙的營生,後來在英租界的大流氓季雲卿提攜下,來到上海乾非法勾當,因為在舊日浙江武備學堂的老同學那裡還有些薄麵,所以借著這些關係做些煙土生意。
在拜了青幫“大”字輩的樊瑾丞為老頭子,成為“通”字輩成員,在上海灘的青幫當中很有排麵。
但是人家黃金榮是誰呀?
不但資格老,地位也足夠高,在整個上海灘那都是有字號的人物。
那可是法租界巡捕房的總探長,黑白兩道都很夠用。甚至在從沒有正式加入過青幫的情況下,卻給自己硬安排了一個“大”字輩,而青幫上下還得捏著鼻子認。
由此可見一斑。
哪是新晉張嘯林能比的?
所以,鄭叔發屬實是有些難以置信。
陳祖燾卻打了個“嗐”聲,這才壓低了聲音說道:
“前兩日的吳淞口海戰,英國人之所以能夠順利攻占吳淞要塞的南炮台,就是因為有上海灘本地勢力的參與,確切說,就是青幫大流氓頭子的參與!青幫裡麵雖然也不乏忠義之士,但更不缺有奶便是娘的無恥之徒,為了個人私利,無所不用其極!”
“你是說,張嘯林帶著一些青幫流氓給英國人出力氣了?”
陳祖燾點點頭,道:
“沒錯,而且是出了大力,非但帶著一幫流氓持械參與,更主要的是,張嘯林有一個浙江武備學堂的同學,名叫周超陽,就在吳淞要塞的南炮台任職。此獠被張嘯林說動,一起給英國人效力,裡應外合!所以,現在張嘯林是上海駐英軍司令部的紅人,拉大旗,作虎皮,簡直不當人子!”
鄭叔發感覺自己後背癢癢,卻用手夠不到,所以坐在那裡左搖右擺,渾身不得勁兒,嘴上接過話茬,道:
“所以,張嘯林就動了南城張家?儘管他現在混起來了,但也總得有個理由吧?為什麼非得是張家,而不是王家、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