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長,我總有一種預感,那個關東韓老實對於英國人的霸蠻,恐怕不會善罷甘休,再加上青幫的那些流氓大亨都在蠢蠢欲動,因為西南的軍閥為了籌措軍費,有大批雲土輸送到上海灘,這裡麵的水太深了,沒有哪個流氓大亨會無視這個巨大利益,必然爭搶著拿下壟斷權。所以,上海灘恐怕是會亂套呀,少不了血雨腥風!”
陳祖燾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不得不說,他對於風險的預警能力屬實是有一套。
他這一番話說完,看鄭叔發沒吱聲,於是抿了抿薄薄的嘴唇,又道:
“在我看來,反正這股票市場也是沒有起色,再加上祖燕又在新世界遊樂場惹下了禍事,所以,不如咱們暫時回我的吳興老家躲一躲?反正也不遠,隨時可以回來呢!”
吳興就是後世的湖州,確實距離上海灘不算遠,
鄭叔發卻自信的笑了笑,道:“越亂越好,舟山的漁民都知道,風浪越大,魚越貴!你與祖燕且回吳興躲一躲,我就留在上海灘,哪也不去。”
陳祖燾也搖搖頭,“兄長,你留在上海灘,我如何會走?舍命陪君子罷了——算了,咱們還是先填飽肚子,走,我們到彙中飯店去吃大菜,那邊很清靜,可以談事情。”
彙中飯店此時是上海相當有排麵且時髦的場子,也是金陵路上最高的建築,正對著外灘,後世這裡變成了和平飯店。
陳祖燾所說的“吃大菜”,其實就是粵式西餐。
鄭叔發確實很喜歡粵式西餐,陳祖燾算是投其所好。以前每次一說去彙中飯店,鄭叔發都是眉開眼笑——而會賬的,則必定是陳祖燾,都習慣了。
沒想到的是,這次鄭叔發卻搖了搖頭,道:
“吃大菜有啥意思,還不如現在一起回我的寓所,我剛從溪口老家帶回來了黴豆腐、黃花泥螺、紅鉗蟹醬,還有豬油棗泥麻餅、米饅頭。”
陳祖燾頓時高興起來,“好啊,又有口福哩!嫂夫人真是賢惠,不但持家相夫教子,還有一手好廚藝!”
鄭叔發的臉上卻露出了複雜的神色。
他其實真的不稀罕人在老家的那位夫人。
但是,那位夫人的賢惠確實是交口稱讚的,沒得挑剔,深得鄭叔發的母親認可。
而且廚房的手藝十分精湛,善於製作地道家鄉風味菜肴,可以說是把鄭叔發的胃拿捏得死死的,欲罷不能。
更不用說還給他生了一個大胖兒子。
母憑子貴,家庭地位穩如泰山,這可不是鄭叔發想作妖就能作成的。
“對了,兄長這次回溪口操辦洛夫侄兒的教育事宜,可順利?”
提到自己的兒子,鄭叔發還是露出了欣慰,歸根結底,他還是一個傳統思想的人,於是笑著說道:
“很順利,洛夫不但進了烏山小學,還拜托顧先生教導,無憂矣!”
陳祖燾也笑了,“那就好,那就好!”
兩人說著,就走出了房門,順著樓梯下往下去。
結果卻聽到“噔噔噔”的腳步聲,緊接著就是一個身影從樓下跑上來,在拐角處差點與走在前麵的鄭叔發撞一個滿懷。
幸虧鄭叔發練過,否則保不齊就會被撞掉一個門牙。
仔細看時,來人卻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小青年,身強力壯,但眉眼處卻與陳祖燾依稀有些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