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運動員村西區,那棟灰色的“後勤保障中心”大樓地下。
空氣裡彌漫著灰塵、黴味和腐朽木材的味道,廢棄的倉庫被臨時啟用,唯一的燈泡懸在屋頂,投下昏黃而搖曳的光,將人影拉扯得扭曲變形。
羅能被反剪雙手,用鐵手銬固定在一條鏽跡斑斑的廢棄管道上。
他低垂著頭,額前的碎發被乾涸的血汙黏在皮膚上,嘴唇因失水和疼痛而皸裂。
此刻距離他打出那個電話隻過去了兩天,亞美利加的反應神速而專業,當天下午,他就被從亞美利加隊的工作人員宿舍中揪了出來,關進這個沒人來的倉庫之中。
一連兩天,不僅沒給水和飯,就連人都沒來一個。
仿佛他已經被遺忘了。
他也試著逃脫,也試過敲擊欄杆發出聲響,也試過大喊大叫,可是都沒效果。
這種環境下,普通人早就受不了了,但是羅能還勉強保持著清醒的意識。
並不是因為什麼堅定的信念之類的偉大精神力量,他能堅持到現在,僅僅是因為愧疚。
在他心裡,現在的一切遭遇,都是自己罪有應得的。
當初被姐姐裹挾著離開華夏隊時,他心中就已經很愧疚了。
後來無意間聽到所謂的“地火行動”和“除蟲”,本來不知道那個在通道裡喃喃自語的油頭究竟什麼意思,可等華夏隊的大巴爆炸之後,他便明白了。
這時候,愧疚已經變成了壓倒性的悔恨,悔恨讓他拋卻一切,打出了那個電話。
“之後會怎樣?讓我餓死在這裡?”羅能心中苦笑,這可真是個和叛徒相稱的結局。
正在此時,沉重的鐵質大門在刺耳的摩擦聲中,朝著兩側滑開。
那個梳著油亮背頭的白人男子,穿著一身毛呢大衣,慢條斯理地踱步來到羅能麵前,鋥亮的皮鞋踩在水泥地上,發出清晰的嗒嗒聲,像某種倒計時的鐘擺。
羅能抬頭看了一眼,便把頭垂下,可是下一秒,就被油頭男掐著下巴,強硬的把腦袋掰了起來。
“你還真是......給我找了個麻煩。”到了這個時候,油頭白人的聲音依舊溫和,甚至帶著點抱怨的腔調,仿佛在談論一件被自己不小心打碎的便宜瓷器,“果然啊,叛徒就是叛徒,流淌在血液裡的東西是改不掉的。到了什麼地方,都學不會安分,總想著要反咬一口。”
羅能嘴角艱難地扯出一個嘲諷的弧度:“聽你這意思,我那個電話,真的壞了你的好事?”
油頭白人歎了口氣。
“算是吧,你知道的,官僚體係最討厭的就是意外。你這一通電話,害得我不得不熬夜給總部那邊寫一份冗長又無聊的情況說明文件。順便......”他頓了頓,從西裝內袋裡優雅地掏出一張折疊的紙,在羅能眼前緩緩展開,“申請來了兩個有些用處的小玩意兒。”
他的指尖點在那張紙的某處,語氣輕描淡寫:“看,新鮮出爐的處決執行申請,兩份。不過這應該早在你的意料之中吧?”
羅能臉上的表情凝固了:“兩個?”
“沒錯,兩個。”油頭男聳聳肩,“你,和你的姐姐,羅東珍小姐。估計正式批複就在這一兩天了吧。不得不說,雖然我為國家服務,但是我們親愛的祖國母親確實出了些問題,部門裡的效率,有時候慢得讓人心焦,有時候又快得讓人措手不及,不是嗎?”
“你們要處決我姐姐?”羅能的呼吸驟然急促起來,鎖住他手腕的手銬深陷入皮肉中,他卻毫無察覺,“她和這件事有什麼關係?!”
“嗯?”油頭男似乎有些詫異他會問出這個問題,他歪了歪頭,口吻隨意,“算是順手吧。你知道的,垃圾要分類處理,麻煩也要一並解決。最開始把她招攬過來,我們本以為她能帶來些關於華夏隊真正有價值的情報,可惜啊......”他惋惜地搖搖頭,“你姐姐是個廢物。說出來的情報,連讓華夏隊內部產生點像樣的漣漪都做不到,甚至沒能引起亞美利加隊員們的重視。”
“那是你們自己蠢!還能怪她?”羅能嘶聲怒吼,聲音因激動而破裂。
“比賽的時候,當然不會怪她。”油頭白人好脾氣地解釋著,“畢竟她也算努力提供了一些......嗯,聊勝於無的信息。主要還是沒人想到,隻是短短的兩年時間,華夏隊竟然就變得那麼強。”
“但是,現在亞美利加隊輸給了華夏隊,她也就徹底沒用了啊。”他攤開手,臉上露出一個無辜的表情,“沒用的東西,我們為什麼還要留著?你真以為做我們這行是開慈善機構,或者是什麼有終身保障的鐵飯碗嗎?叛徒......嗬,可是消耗品啊。”
羅能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卻再也說不出一個字。絕望像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他的心臟。
倉庫裡隻剩下他粗重的喘息聲,以及油頭白人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平穩的呼吸。
“不過嘛......”沉默了幾秒,油頭白人再次開口,聲音裡重新染上一絲興致,“她雖然沒用了,你身上,倒是還有點我們感興趣的東西。”
羅能猛地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譏誚:“華夏槍法?”
槍法他確實會,董峰不僅個人能力強大,在教學上,也著實有幾分天賦,對於所有華夏隊的成員,董峰都進行了細心的教授,而羅能作為弓箭特化型選手,他在這被譽為“百兵之王”的技藝上下了極大的苦功。
因為羅能原先在華夏隊的定位,其實不是單純的遠程射手,還有在戰爭賽中配合董峰一起帶領騎兵的任務,他真正擅長的,是騎射!
本來考慮的配置,是羅能率領弓騎兵四下遊鬥,並發揮斥候和偵察兵的作用,而董峰的騎兵則用於在戰場上一錘定音。
正因如此,作為騎兵的將領,除了射術之外,槍術也是十分重要的一門技藝。
所以在加入國家隊的半年中,羅能日常的訓練除了練習射術之外,其他時間,都撲在了槍術上。
所以到了最後,雖然羅能的天賦不及蘇和、於成那般耀眼,底子不如黃琴那般堅實,但在槍法上也堪稱精湛。
甚至在單挑的時候,連王興國和雲中龍,都不敢說穩贏這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若是上馬,則羅能的槍法,隻在董峰和蘇和這兩個馬術精湛的選手之下,連於成和黃琴都不如他!
在華夏隊憑借大槍橫掃四方後,亞美利加覬覦這套技法,羅能一點也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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