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初至,藥膳館的庭院裡鋪滿白霜。晨起推窗,清冽的秋風裹著泥土芬芳撲麵而來,院子裡幾畦地瓜藤上,霜葉漸紅。鄭淮安扛著鋤頭從後院走來,筐中盛著新挖的紅心地瓜,塊根飽滿,透著泥土的濕潤。"煙薯二十五號。"老人將地瓜倒在青石板上,薯皮紫紅,須根還帶著晨露。
小林提著木桶進來,桶中盛著新打的井水,清冽見底,泛著淡淡的涼氣。"後院的甜水井。"她將水倒入陶盆中,水麵平靜如鏡。我取過葫蘆瓢輕舀,水味甘甜,透著淡淡的礦物氣息。
"薯要挑形。"鄭淮安執起竹刀,手法嫻熟。刀尖順薯形遊走,去皮留肉,塊形勻稱。小林學著削皮,卻總是厚薄不均。"順紋下刀,留紅肉。"老人示範,"皮去三分,肉留七分,形才美觀。"
切條最是關鍵。榆木案上鋪白布,地瓜切寸條。鄭淮安執薄刃刀,手法如織:"粗細則勻,長短則齊。"薯條在案上排列,如金條鋪陳。老人取條輕量:"一指寬,半指厚,曬時勻乾。"
焯水考驗功夫。大鍋燒水,入竹篦。薯條沸水下鍋,瞬間泛起澱粉白沫。鄭淮安執竹笊籬輕攪:"三沸即起,保其形。"小林盯著水麵變化:"上次我焯的薯軟了。"我點頭:"水要滾,時要短,形才挺。"
晾曬需要耐心。竹匾鋪葦席,薯條勻鋪。鄭淮安將竹匾移至簷下:"通風避直曬,三日翻九麵。"秋風拂過,薯條漸漸收縮,泛出蜜色光澤。老人指尖輕按:"外皮韌,內裡軟,正好收。"
蒸製講究火候。杉木甑上汽,鋪曬好的薯條。鄭淮安執竹鏟攤平:"文火慢蒸,汽透芯。"蒸汽氤氳,薯香漸漸濃鬱,透著蜜甜。老人取條掰開:"金絲縷縷,方為佳品。"
烘乾最後工序。焙籠鋪桑皮紙,薯條勻鋪。鄭淮安將焙籠懸於灶台餘溫處:"溫而不炙,慢脫水汽。"小林守著火候,不時翻動。薯條漸漸緊實,泛出琥珀色油光。
品嘗時分,地瓜乾韌中帶糯,甜而不膩,薯香濃鬱。鄭淮安細細咀嚼:"九曬九蒸,方得此味。"小林含著地瓜乾,眼睛倏地亮起來:"甜得像蜜!"
秋風蕭瑟,我們坐在廊下品嘗新製的地瓜乾。薯肉韌糯,甜香持久,餘味綿長。鄭淮安說起年輕時在山東見過的地瓜窖藏,小林講述家鄉的烤地瓜,我則想起師父教的"秋曬冬藏"。
竹匾洗淨時,夕陽西下。小林擦拭著焙籠,忽然問道:"程教授,為什麼非要三沸焯水?"我指著未儘的薯條:"沸水鎖甜,慢煮出粉,口感才韌。"她若有所思地記下。
鄭淮安在收拾工具時輕歎:"如今的地瓜都不夠甜了,明年我去膠東尋些老種。"他翻開地窖,取出珍藏的隔年地瓜:"這是去年的存貨,甜度還足。"
暮色漸濃,我們在廚房繼續研究剩餘的薯條。薯粉做餅,薯渣釀酒,連薯皮都被鄭淮安說要喂牲畜。藥膳館的燈光昏黃,將這個秋日的黃昏照得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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