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曼妮今天的心情本來就很不好。
此時此刻,校學生會辦公室裡,隻有一盞老式的綠色燈罩台燈發出昏黃而微弱的光芒。窗外的夜色如墨,濃稠得仿佛能滴下水來。寒風呼嘯著,像是一隻饑餓的野獸在拍打著窗欞,發出令人牙酸的“哐當”聲。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陳舊的紙張黴味、廉價墨水的刺鼻味,還有那種冬天特有的從門縫裡鑽進來的冷冽氣息。
沒有暖氣的屋子,冷得像個冰窖,連呼吸都能帶出一團白霧。
“沙沙、沙沙……”
鋼筆尖劃過紙張的聲音急促而有力,像是在紙上刻字,又像是在發泄著某種無法言說的情緒。
筆尖甚至因為用力過猛,偶爾會劃破劣質的信紙,洇出一團墨跡,如同心底無法愈合的傷口,觸目驚心。
於曼妮低著頭,那盞昏黃的台燈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投射在斑駁脫落的牆麵上,顯得有些孤單,有些單薄,又有些倔強。
這種糟糕的心情,準確地說,是從昨天下午開始,當她在校門口看到朱霖挽著劉青山的胳膊,像個勝利者一樣離開,而她被迫為了所謂的大局、為了所謂的懂事而退讓的那一刻起,就已經種下了。
那種感覺,就像是吞了一把蒼蠅,咽不下去,又吐不出來,惡心至極。
而今天中午在長征飯店的那一幕,更是成了壓垮她情緒的最後一根稻草。
被無視,被冷落,被當成空氣。最後像個討飯的一樣,被人用眼神和話語逼到了牆角,不得不灰溜溜地離開。
哪怕她再怎麼自我安慰,再怎麼用“我是特殊的”、“我是第一個”、“我有實質性關係”來麻醉自己,可那種深入骨髓的屈辱感依然像是一條毒蛇,在她的心裡瘋狂撕咬。
每想一次,心臟就抽搐一次,疼得她指尖發抖。
她不僅生劉青山的氣,更生自己的氣。
氣自己為什麼那麼沒用,氣自己為什麼那麼沉不住氣,氣自己為什麼偏偏就愛上了那麼一個混蛋!
於是,
下午放學後,她沒有去食堂,也沒有回宿舍麵對王芳她們小心翼翼的詢問。
她不想看到任何人同情的目光。
她躲到了這裡,躲到了這個空無一人的學生會辦公室。
她想安靜一下。
她拿出日記本,一遍又一遍地抄寫著那首《熱愛生活》。
“既然選擇了遠方,便隻顧風雨兼程……”
每寫一個字,她就在心裡默念一遍劉青山的名字。
仿佛隻要把這些字寫下來,就能離那個男人的靈魂更近一點,就能從這些文字裡汲取到一絲堅持下去的力量。
這些詩句是她的藥,也是她的毒。
她在字裡行間尋找著劉青山的影子,想象著他寫下這些字時的表情,是眉頭緊鎖,還是目光如炬?
然而,這份難得的帶著自虐性質的寧靜,卻被眼前這個討厭的蒼蠅給打破了。
齊鵬飛。
這個自以為是的紈絝子弟,這個除了有個好爺爺一無是處的草包,竟然敢用那種不屑、嘲諷的語氣,來詆毀劉青山的詩?來詆毀她心中的聖經?
“破詩”、“順口溜”、“小學作文”……
這些刺耳的詞彙,就像是火星子掉進了炸藥桶,瞬間引爆了於曼妮積壓了一整天、甚至是一天一夜的怒火。
這股火,本來是對著劉青山的,是對著朱霖的,現在,全都有了宣泄的出口。
“啪!”
於曼妮猛地把鋼筆拍在桌子上,那聲響在安靜的辦公室裡格外清脆,震得台燈都晃了晃,光影在牆上劇烈跳動。
她抬起頭,那雙平時總是含情脈脈、或者帶著點傲嬌的杏眼,此刻卻燃燒著兩團冰冷的火焰。
她死死盯著齊鵬飛,嘴角勾起一抹極度諷刺的冷笑:“你說這是無病呻吟?你說這是矯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