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厭倦。”零抬起頭,那雙清澈的眼睛裡,第一次浮現出一種近乎虛無的茫然,“它厭倦了存在,厭倦了變化,厭倦了所有被稱為‘意義’的東西。”
她的小手還按在那枚已經變成銀色神經網絡的“概念橋梁”上,源源不斷的信息流讓她的小臉有些發白。
“它不是在破壞,也不是在攻擊。它隻是在……輕輕地吹一口氣,想把整個宇宙的蠟燭都吹滅。”
張帆沉默不語,他看著手中的星圖坐標,又看了看零。這股從宇宙深處傳來的情緒,比“房東”的單一完美更可怕,比“原始見證者”的虛無更徹底。
那是對一切的溫柔放棄。
“滴滴滴——”
蘇曼琪的通訊請求強行切入,她的聲音不再急切,反而帶著一種詭異的平靜。
“張帆,全球範圍內,所有頂級科研機構、金融中心、政府決策部門,都出現了大規模的停擺。”
全息屏幕上,畫麵切換。一個諾貝爾物理學獎得主,正坐在自己的實驗室裡,平靜地用積木搭著城堡。一個掌控萬億資金的操盤手,在交易屏幕前,認真地畫著一隻小狗。
他們臉上沒有痛苦,沒有迷茫,隻有一種完成了一切之後的、極致的倦怠。
“他們辭職了,放棄了。他們說,繼續前進,又有什麼意義呢?”蘇曼琪的聲音也染上了一絲疲憊,“城市功能正在緩慢停滯,就像一台決定自己不想再開機了的電腦。”
“媽的,這比直接打一架還難受。”烈風煩躁地抓了抓頭發,他的混沌感知在那股“厭倦”麵前,像一拳打進了棉花裡,什麼都感覺不到。
“它吸收的是‘前進的動力’。”朱淋清那隻殘缺的金色手臂上,冗餘代碼閃爍不定,試圖分析這種現象,“它不是否定‘存在’,它是否定‘存在的價值’。我們所有的行為,都建立在‘價值’之上。”
這比虛妄更難纏。虛妄是讓你相信謊言,而厭倦,是讓你覺得,連真相都無所謂。
“先不理它。”張帆突然開口,做出了一個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決定。
他指向全息屏幕上,另一個正在瘋狂閃爍的、血紅色的光點。
“我們去處理下一個,‘原始狂怒’。”
“什麼?”烈風一愣,“現在去惹那個一聽就不好惹的家夥?不先把這個‘大停擺’解決了?”
“用猛藥,治慢病。”張帆的眼神落在那個血紅色的光點上,“厭倦是溫柔的毒藥,解藥,可能就是最爆裂的憤怒。”
他有一種預感,狂怒,正是為了對抗這種宇宙級彆的虛無主義而存在的。
城市法院大樓。
這裡本該是城市中最莊嚴、最對稱、最講究規則的地方。但此刻,它卻散發著一種扭曲的暴力美學。
法院門前的石階,每一級都呈現出完美的利刃狀。門口那尊代表“公正”的天平雕像,一端被拉長成鋒利的長矛,另一端則被壓成布滿尖刺的鐵餅。整棟建築的線條,都透著一種無法發泄、被結構強行束縛的暴戾氣息。
“這地方……脾氣不太好啊。”烈風吹了聲口哨,他能感覺到,空氣中充滿了被壓抑到極致的、即將爆炸的能量。
他們剛走到法院門口,一個身影,毫無征兆地從地麵之下升起,擋在了他們麵前。
那是一個由純粹藍色光芒構成的輪廓,內部是那顆代表蓋亞傷口的能量核心。
蓋亞之手首領。
他沒有看張帆,而是死死地盯著法院大樓頂端,那枚尚未完全爆發的血紅色晶體。他的藍色能量體表麵,無數複雜的秩序符文正在瘋狂流轉,試圖構建一道堅不可摧的封印。
“離開這裡。”首領的聲音沒有感情,像兩塊冰冷的石頭在摩擦。
“你封不住它。”張帆平靜地回答。
“這次是狂怒!”首領猛地轉頭,那雙由光芒構成的眼睛裡,第一次透出一種近乎警告的意味,“它和恐懼、孤獨都不同!它一旦爆發,不是汙染,不是誘惑,而是直接引發概念戰爭!你腳下的每一粒沙子,都會為了‘自己更堅硬’這個理由,向另一粒沙子宣戰!”
“你必須放任我封印它!”
“狂怒也是一種動力。”張帆搖了搖頭,拒絕了他的要求,“你的封印,隻會把它變成一個被關在籠子裡的瘋子,隻會讓它積蓄更多的怨恨。一旦跑出來,會更危險。那不叫治療,那叫‘結構化的惡意’。”
“我不需要治療!我隻需要穩定!”首冷怒吼一聲,藍色能量體猛地膨脹,一道由億萬年秩序構成的封印之力,化作巨大的光牆,狠狠壓向那枚血紅晶體。
張帆沒有動。他隻是看著首領,看著他那不惜一切代價也要維持“穩定”的姿態。
那不是守護,而是一種更深層的東西。
一種因為經曆過徹底的崩壞,而對任何“失控”都抱有極致恐懼的……過度保護。
就像一個曾被火燒毀一切的家長,絕不允許自己的孩子再靠近任何一丁點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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