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曆山大表情不變:“那很好。多些審查總是更安全。”
“是你安排的嗎?”
“我隻是請一位老朋友以同行身份提供專業意見。”亞曆山大微笑,“最終決定權在你父親和他的領導手中。”
林小滿看著他,心中湧起複雜的情緒。亞曆山大在以他的方式保護她和她的家人,但這種保護有時讓她感到自己像個需要被照顧的孩子。
“亞曆山大,”她輕聲說,“謝謝你做的一切。但我也希望……有些事我能自己處理。”
他放下手中的書,認真地看著她:“我明白。我有時候會過度保護,這是我的問題。但你父親這件事,涉及商業陷阱,是我的專業領域。請允許我在自己的領域裡幫助你,就像你在你的領域裡獨立閃耀一樣。”
這個說法讓林小滿感到舒服了些。她點頭:“好。但下次類似的事,可以先告訴我嗎?”
“我保證。”
傍晚,宿舍基本清空。陳露和李婷的家人來接她們,依依不舍的告彆後,宿舍隻剩下林小滿和亞曆山大。夕陽透過空蕩蕩的房間,在地板上投下長長的影子。
“今晚住哪裡?”亞曆山大問。
“我已經在附近酒店訂了房間,暫住三天。”林小滿看著打包好的箱子,“之後……再決定。”
“我的公寓隨時為你開放。或者,”他頓了頓,“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一起去緬因州待幾天。不是長住,隻是……過渡。給你時間思考下一步。”
這個提議很有吸引力。緬因州的湖邊木屋是她最近記憶中最寧靜的地方。但她需要獨立,需要證明自己能在這個成年後的世界裡站穩腳跟。
“讓我在酒店住幾天,好好想想。”她說。
“當然。”亞曆山大尊重她的決定,“我送你過去。”
去酒店的路上,兩人都很安靜。紐約的夜晚華燈初上,畢業的興奮漸漸沉澱,現實的考量浮上水麵。林小滿二十二歲,剛剛畢業,有個年齡比她大一倍還多的男朋友,麵臨職業選擇、居住選擇,還有不知何時會再次出現的娜塔莎。
“柏林的事情,”她打破沉默,“下周三就有結果了,對嗎?”
“是的。市政部門會最終決定是否批準我們的新方案。”
“然後呢?如果批準了,你還要在柏林待多久?”
“至少還需要一個月監督實施。”亞曆山大看著車窗外,“但我可以往返。紐約、柏林、杭州……必要時再加上緬因州。”
“像空中飛人。”
“習慣了。”他轉向她,“但如果你在某個地方安定下來,我會調整節奏。”
酒店到了。亞曆山大幫她把行李搬進房間,是一個乾淨整潔的標準間,窗戶對著紐約的夜景。
“需要我陪你嗎?”他問。
林小滿搖頭:“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整理思緒。”
“我理解。”亞曆山大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盒子,“畢業禮物,除了那件禮服之外的。”
她打開,是一支精致的鋼筆,筆身上刻著很小的字:“給獨一無二的林小滿。願你的筆永遠寫下真實與勇氣。”
“謝謝。”她擁抱他,“這對我來說意義重大。”
“明天一起吃早餐?”他在門口問。
“好。九點?”
“九點見。”
門關上後,林小滿坐在床邊,看著窗外的紐約。這座城市見證了她四年的成長,現在她畢業了,站在了新的起點。手中這支鋼筆沉甸甸的,承載著期望與信任。
她打開筆記本電腦,開始起草簡曆,瀏覽招聘網站。無論感情生活如何,她需要有自己的事業,有自己的立足點。
與此同時,在酒店大堂,亞曆山大並沒有離開。他坐在休息區的沙發上,打開筆記本電腦,處理柏林的事務。郵件堆滿了收件箱,大部分是關於新材料方案的技術問題,還有幾封來自伯格曼的律師函。
手機震動,是柏林助理的來電。
“金先生,有兩個消息。第一,娜塔莎·伊萬諾娃的航班確認,她周四抵達柏林,已經預訂了與伯格曼先生的會麵。第二,市政部門的技術委員會對我們的新材料提出了十七個補充問題,需要在明天中午前回複。”
亞曆山大揉了揉太陽穴:“組織團隊,今晚通宵回答那些問題。至於娜塔莎和伯格曼……讓他們見麵吧。我們需要知道他們聯盟的具體內容。”
“另外,”助理猶豫了一下,“我們監控到娜塔莎基金會杭州項目的資金流動有異常。一部分資金沒有流向技術引進,而是進入了幾個空殼公司。”
“證據收集齊全,但暫時不要動作。”亞曆山大說,“等合適的時機。”
掛斷電話,他看向電梯方向。小滿在樓上,剛剛開始她成年後的獨立生活。而他,四十七歲,卻感覺自己像個保護雛鳥的老鷹,既想讓她自由飛翔,又擔心天空中的風雨。
手機再次響起,這次是杭州的王律師。
“金先生,林先生單位的領導剛才聯係我,詢問基金會資質核實的事。他們似乎真的起了疑心,想通過正式渠道調查。”
“提供所有合法渠道的支持,但不要暴露我們的角色。”亞曆山大說,“讓調查自然進行。”
“明白。另外,林先生私下問我,這些匿名資料是不是您提供的。”
“你怎麼回答?”
“我說我不清楚,但建議他如果擔心,可以多方麵核實。”
“很好。”亞曆山大頓了頓,“小滿知道這些嗎?”
“還沒有告訴她。”
“先彆告訴她。讓她專注自己的新起點。”
結束通話後,亞曆山大繼續工作到深夜。紐約時間淩晨一點,柏林時間早上七點,他終於收到團隊發來的技術問題回複草案。審閱修改後發回,承諾的截止時間前五分鐘,完整答複提交給了市政部門。
現在,隻能等待。
他靠在沙發背上,閉上眼睛。疲憊如潮水般湧來,但心中有一處是溫暖的——小滿在樓上安睡,今天她畢業了,穿著他母親的禮服,開始了新的人生篇章。
他會保護她,但也會學著給她空間。這個平衡很難,但值得努力。
而在杭州,林小滿的父親深夜未眠。他坐在書房裡,反複查看那些匿名資料和今天劉處長提出的問題。作為一個工程師,他相信數據和邏輯,而這些疑點確實存在。
手機亮起,是單位領導的信息:“老林,基金會的事先放一放。我們找第三方機構做個全麵評估,你再聯係幾家歐洲的其他機構,彆隻盯著一家。”
他回複:“好的,主任。我明天就開始聯係。”
也許,這真的是個需要更謹慎對待的機會。也許,女兒和那個匿名發信人的擔憂是有道理的。
他走到女兒房間門口——雖然小滿遠在紐約,但他習慣性地在這裡停留。牆上還貼著小滿中學時的獎狀,書架上擺著她喜歡的書。
孩子長大了,畢業了,有了自己的人生和判斷。作為父親,他應該相信她,也該重新思考自己的選擇。
夜漸深,三個城市的人都漸漸入睡。紐約的酒店房間裡,林小滿抱著新收到的鋼筆入睡,夢中是穿著禮服走在無限延伸的紅毯上。柏林的辦公室裡,助理們終於完成工作,趴在桌上小憩。杭州的家中,林父最終決定,明天開始多渠道核實,不急於簽約。
而在地球某處,娜塔莎正在飛往柏林的飛機上休息。她不知道杭州的變數,不知道亞曆山大已經布下更多防線,也不知道這場她精心策劃的遊戲,正逐漸脫離她的掌控。
她隻想著周四與伯格曼的會麵,想著如何給亞曆山大最後一擊。
但遊戲從來不是單方麵的。每個人都是棋手,每個人也都是棋子。
第二天早晨,陽光照進紐約酒店房間時,林小滿醒來,感到一種奇異的輕鬆。畢業完成了,新生活開始了。
她拿起手機,給亞曆山大發信息:“早安。我想好了。我在紐約找個實習,自己租個小公寓。緬因州……我們可以周末去。”
幾分鐘後,回複來了:“很好的決定。需要我幫你找公寓嗎?”
“我想自己找。但你可以給我建議。”
“成交。九點早餐見?”
“九點見。”
她放下手機,走到窗前。紐約在晨光中蘇醒,街道上車流漸密,新的一天開始。
她的成年生活,也真正開始了。
而挑戰,也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