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案審理的請求,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深水炸彈。
李法官的辦公室裡,空氣凝固了。
他扶著額頭,看著眼前這兩個人,一個冷靜得可怕,一個年輕得過分。
許久,他擺了擺手。“訴狀我先收下,但並案審理,不符合程序。我會和公訴方溝通,也會和院裡討論。你們先回去等消息。”
走出法院大門,正午的陽光有些刺眼。
韓清沒有立刻走向停車場,而是站在台階上,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林默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打破了沉默。
“韓律,我下午還有一節商法的課,得回學校一趟。”
韓清的身體僵硬了一下。
她緩緩轉過頭,看向林默,那張年輕的臉上還帶著一絲學生氣。
商法課?學校?
她的大腦飛速運轉,將所有信息碎片重新拚接。清北大學、實習助理、那份隻看了簽名的合同……
一個荒謬到讓她幾乎失態的念頭浮現出來。
這頭在法庭上攪動風雲,敢把詐騙罪的訴求直接拍在法官臉上的“狼”,居然還是個沒出校門的學生?
他策劃的每一步,都精準、狠辣,充滿了對人性和法律漏洞的洞察,這絕不是一個象牙塔裡的學生該有的東西。
這是從無數肮臟的交易和殘酷的博弈裡,才能淬煉出的老練。
她第一次感覺到了某種認知上的混亂。眼前這個頂著實習助理頭銜的年輕人,到底是個什麼怪物?
一個大一新生?
“知道了。”韓清從牙縫裡擠出三個字,轉身走向自己的車,步伐比平時快了幾分。
清北大學,404宿舍。
門被一腳踹開。
“兒子們,爸爸回來喊你們上課了!”
一個戴著耳機打遊戲的頭也不回。“滾!我正在晉級賽,彆煩我!”
另一個躺在上鋪看書的探出頭。“林默,你不是去律所實習了嗎?怎麼又回來跟我們一起受苦了?”
林默把背包往空著的書桌上一扔。“體驗生活,順便給社會普法。”
【實習工資三千塊,不去上課蹭空調,那不是血虧?】
他抓起一本嶄新的《商法學》,朝著教學樓走去。
階梯教室裡坐得滿滿當當。
講台上,一個戴著金絲眼鏡,氣質溫婉知性的女教授正在授課。她就是商法係的劉熙教授。
“……所以,我們談商法的本質,不能簡單地理解為規則。它是一種商業社會的底層邏輯,是效率與公平的博弈。商法存在的意義,是為了給市場經濟活動提供一個可預期的、穩定的框架,降低交易成本,保護商事主體的合法權益,最終促進社會財富的增長。它追求的不是個案的絕對正義,而是整體的、可持續的商業文明。它承認人性的逐利,並試圖用規則為其劃定邊界……”
劉熙的聲音很好聽,內容也很有深度。
【翻譯一下:用最文明的詞,講最野蠻的道理。把“分贓”這件事,說得高尚且富有學術氣息。】
林默聽得昏昏欲睡,眼皮開始打架。
本來講的東西就沒啥意義,今天又去法院給法官上了一上午的強度,他的精神早已透支。
劉熙的視線掃過全場,很快就注意到了那個在角落裡釣魚的腦袋。
她的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