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忘小徑”並非坦途。那是一條早已廢棄、不知源自哪個紀元造物的巨大能量管道內部,直徑足以容納數輛馬車並行,但內壁布滿了鏽蝕、乾涸的能量結晶以及各種難以名狀的汙垢。管道並非筆直,而是以一種違反常理的角度扭曲、盤旋,延伸向未知的東方黑暗。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令人作嘔的金屬鏽蝕與腐敗機油的混合氣味,更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仿佛能侵蝕靈魂的能量輻射。
黑暗是這裡的主旋律。隻有管道內壁上偶爾殘留的、早已失效大半的熒光苔蘚,散發著極其微弱的、綠油油的光芒,勉強勾勒出腳下崎嶇不平、布滿了障礙物的“道路”。
顧星辰和林戰輪流背負著已然昏迷的趙虎,沉重的腳步聲和粗重的喘息聲在死寂的管道內被無限放大,又詭異地被那厚重的金屬內壁吸收、扭曲,變成一種令人心慌的回響。陳雷深一腳淺一腳地跟在後麵,眼神呆滯,仿佛一具行屍走肉,唯有在聽到某些扭曲放大的怪異聲響時,身體會不受控製地顫抖。
顧星辰的狀態同樣糟糕。後背的傷口火辣辣地疼,那合體修士留下的陰冷毒素如同跗骨之蛆,不斷試圖侵蝕他的經脈,被太初混沌體和古玉的力量艱難地抵擋、消磨著。每一次運轉能量,都牽扯著五臟六腑的劇痛。但他不敢停下,甚至不敢放慢腳步。老煙鬥雖然提供了這條路徑,但誰也無法保證萬神殿沒有其他追蹤手段,或者這條路上沒有其他的危險。
古玉在識海中散發著溫潤而持續的光芒,不僅幫助他抵禦毒素、穩定傷勢,更將感知放大到極致,警惕地掃描著前方黑暗中的任何能量異動或生命跡象。得益於古玉的預警,他們成功避開了幾處管道內殘留的、不穩定的能量陷阱和一片緩慢蠕動、散發著強烈酸蝕性的粘菌群落。
不知在這條黑暗、壓抑的管道中行進了多久,時間在這裡失去了意義。或許是一天,或許是三天。趙虎的氣息越來越微弱,林戰的臉色也越來越差,連顧星辰都感到一陣陣眩暈襲來,那是精力與能量過度透支的征兆。
就在他們幾乎要撐不下去的時候,前方管道儘頭,隱約傳來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光”?
那並非溫暖的光芒,而是一種單調的、冰冷的灰白色,如同彌漫的濃霧,透過管道儘頭一個巨大的破裂口,滲透進來。
終於到了!
四人精神一振,強撐著最後的氣力,加快腳步,衝出了那令人窒息的廢棄管道。
眼前的景象,讓即便是心神幾乎麻木的顧星辰,也感到一陣莫名的悸動。
他們站在一片破碎陸地的邊緣,腳下是暗沉、布滿裂紋的岩石。前方,是無邊無際的、翻滾湧動的灰白色“霧牆”。那霧氣濃稠得如同實質,目光無法穿透其十丈之外,神識探入其中,也如同泥牛入海,瞬間被吞噬、消解,反饋回來的隻有一片令人心悸的虛無與死寂。
這裡,就是“寂靜之牆”。
真正讓顧星辰感到毛骨悚然的,是這裡的“靜”。
那不是尋常的安靜,而是一種絕對的、剝奪性的死寂。廢棄管道內的聲音在這裡被徹底吞噬、抹除。他們的腳步聲、喘息聲、甚至心跳聲,在踏入這片區域的瞬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們仿佛被投入了一個絕對隔音的囚籠,能“感覺”到自己似乎在發出聲音,耳朵卻接收不到任何反饋,這種矛盾感足以讓心智不堅者瞬間瘋狂。
老煙鬥的警告在顧星辰腦海中回蕩——“不要相信任何聲音”。
在這裡,本就沒有任何聲音可以相信。
顧星辰嘗試以神念傳音,發現神念離體不到三尺,便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牆壁,被徹底阻隔、消散。視覺被限製,聽覺被剝奪,神識被隔絕……這片“寂靜之牆”,簡直就是一處為殺戮而生的天然絕地!
他回頭,看向林戰和陳雷,隻見他們臉上也露出了驚駭與不適。林戰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搖了搖頭,示意聲音完全消失。陳雷更是雙手抱頭,臉上露出痛苦之色,這種絕對的寂靜對他本就受損的神魂造成了更大的衝擊。
顧星辰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仔細觀察著這片區域。灰白色的濃霧並非靜止,而是在緩慢地、毫無規律地翻滾、流動。腳下的破碎陸地向著霧牆深處延伸,隱約能看到一些扭曲、怪異的岩石輪廓和倒塌的建築殘骸,風格與薪火議會和之前見過的任何文明都不同,更加古老,更加……扭曲。
當務之急,是找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救治趙虎,並讓眾人恢複一絲元氣。在這絕對寂靜、感知被嚴重剝奪的環境下,任何突如其來的襲擊都可能是致命的。
他打了個手勢,示意林戰和陳雷跟上,然後小心翼翼地向著一處距離霧牆稍遠、由幾塊巨大歪斜岩石形成的、勉強可以藏身的角落走去。
每一步都踏在無聲的世界裡,隻有腳下傳來的震動證明著行動的真實。這種詭異的體驗,讓人的神經繃緊到了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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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三人拖著趙虎,躲入了那幾塊巨岩形成的陰影之下。顧星辰立刻將趙虎平放在地,檢查他的傷勢。情況比想象的還要糟糕,胸骨儘碎,內臟多處破裂,經脈中充斥著狂暴的對撞能量和歸墟死氣,生機如同風中殘燭。
顧星辰毫不猶豫,再次催動古玉,將精純的生機混合著自身所剩無幾的太初之力,渡入趙虎體內,護住他最後的心脈。同時,他取出之前老煙鬥給予的、尚未用完的“清墟散”原料,示意林戰幫忙,將其碾碎,敷在趙虎胸前最恐怖的傷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