咆哮停止了。
整個垃圾場,陷入了一種比死亡更加徹底的死寂。
那堆翻滾的,由欲望和意誌攪合在一起的垃圾山,不動了。
仿佛一場短暫而劇烈的風暴,已經耗儘了它全部的能量。
然後。
“哢……嚓……”
一聲輕微的,骨骼複位般的聲響,從那堆垃圾的頂端傳來。
一根由鏽蝕鋼筋和扭曲電纜構成的“手臂”,緩緩地,撐住了地麵。
接著,是另一隻。
那個全新的“東西”,用一種笨拙卻充滿了力量感的姿態,從廢墟中,將自己龐大的身軀,一點點地撐了起來。
它站起來了。
不再是王二麻子那種臃腫、無序的聚合體。
它的形態,被重塑了。
無數的垃圾碎片,在一種無形意誌的約束下,組成了兼具力量與猙獰的結構。
彎曲的排氣管依舊是脊椎,但上麵攀附著更多細密的金屬線纜,如同外露的神經束。
破碎的顯示屏拚合成了一麵寬闊的胸甲,上麵不再閃爍混亂的廣告,而是一片漆黑,隻有中心處,那把斷刀的刀柄,像一枚勳章般嵌在那裡,散發著幽幽的寒光。
它的頭顱,由一個被砸扁的摩托車油箱構成,兩塊碎裂的後視鏡,成了它閃爍著不定光芒的“眼睛”。
油汙不再是粘合劑,而是變成了流淌在它體內的,深沉的黑色血液,順著裝甲的縫隙,緩緩滴落,將地麵腐蝕出一個個滋滋作響的小坑。
“媽的……”
一個粗礪的聲音,從那油箱頭顱裡響起,帶著金屬共振的嗡鳴。
“這感覺……真他媽的帶勁!”
這是王二麻子的聲音。
“這不是帶勁。”
另一個聲音,冷酷,平穩,仿佛直接在意識層麵響起,與王二麻子的聲音重疊在一起。
“這是‘掌控’。”
這是將軍的聲音。
新生的怪物,緩緩抬起由無數齒輪和軸承構成的“手”,五根由鋒利鐵片組成的“手指”,緩緩開合。
“我感覺我能捏碎一切!”
王二麻子的意識在歡呼。
“那隻是欲望的本能。”
將軍的意誌,像一把冰冷的刻刀,修正著它的每一個念頭。
“去感受力量的流動,而不是被它驅使。”
“感受個屁!老子現在就想去把那座垃圾山給吞了!”
王二麻子控製著這具身體,邁開由履帶和輪胎組成的腿,就要往前衝。
“站住。”
將軍的聲音,沒有起伏。
“轟!”
怪物龐大的身體,猛地一僵,右腿剛剛抬起,就停在了半空中。
無數零件因為這突兀的指令衝突,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呻吟。
“你……你他媽的……”
王二麻子的聲音裡,充滿了憤怒和不解。
“我才是這身體的力量!你憑什麼命令我!”
“因為沒有我,你的‘力量’,隻會讓你自己散架。”
將軍的意誌,如同潮水般退去了一絲。
“砰!嘩啦——”
怪物那隻抬起的右腿,瞬間失去了約束,構成腿部的上百個零件和油汙,像瀑布一樣崩解,散落了一地。
“啊!”
王二麻子的意識發出痛苦的尖叫。
“看到了嗎?”
將軍的意誌,重新覆蓋了上去。
散落一地的零件,像是被磁鐵吸引,迅速回流,重新構築成那條粗壯的腿。
“你是油門,我是刹車,也是方向盤。”
“沒有我,你隻會一頭撞死。”
新生的怪物,沉默了。
那兩塊後視鏡組成的眼睛,光芒閃爍不定。
過了許久,王二麻子才甕聲甕氣地開口。
“……好吧,你說了算。”
“但總得乾點什麼吧?老子快憋瘋了!”
“當然。”
將軍的意誌,第一次帶上了一絲銳利的鋒芒。
“我們要乾的,有很多。”
怪物緩緩轉動它那沉重的頭顱,望向了垃圾場的深處。
“那個‘收破爛的’,用‘價值’來衡量我們。”
“好,我們就給他看看,什麼叫他媽的‘價值’!”
王二麻子的欲望,被將軍用一種更具目的性的方式點燃了。
“那個‘講故事的’,用‘衝突’來推動一切。”
將軍的聲音,在意識中回響。
“我們就給他一場,他永遠也寫不完的,最盛大的‘衝突’!”
“怎麼乾?!”
王二麻子已經徹底興奮起來。
“第一步。”
將軍的意誌,驅動著這具龐大的身軀,抬起了那隻由齒輪構成的巨手。
手掌對準了不遠處一座由廢棄汽車堆成的小山。
“彆去‘吞噬’。”
將軍的意誌,像最精準的指令,流淌進每一個零件。
“去‘號令’。”
“號令?”
王二麻子不解。
“你的‘欲望’,能腐蝕萬物。我的‘堅守’,能定義規則。”
“合在一起,就是‘汙染’與‘重構’。”
“去,告訴那些廢鐵,它們現在,屬於我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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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麻子的意識,似懂非懂。
但他還是照做了。
一股混合著貪婪與秩序的,前所未有的意念,從那怪物的身上,猛地擴散開來!
“嗡——”
那座由廢棄汽車組成的小山,劇烈地顫抖起來。
車身上的鐵鏽,像是活了過來,紛紛剝落。
車窗玻璃,自行碎裂成無數細小的顆粒。
鋼鐵骨架,在發出令人牙酸的扭曲聲。
它們不再是“汽車”,它們的“定義”正在被強行抹除,改寫。
“過來!”
王二麻子發出一聲咆哮。
“嘩啦啦啦!”
整座汽車山,徹底崩解了!
無數的金屬碎片,像是受到了召喚的軍隊,化作一道鋼鐵的洪流,朝著新生的怪物,席卷而來!
它們沒有撞擊,而是像溫順的臣子,圍繞著怪物的身體,盤旋,飛舞。
“媽的……媽的!”
王二麻子看著這壯觀的景象,激動得語無倫次。
“這比賭錢……刺激一萬倍!”
“這隻是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