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裡,空氣陳腐而冰冷。
秦川盤膝坐在角落,如同一尊沒有生命的石像,隻有那雙眼睛,在黑暗中亮得驚人。
“請君入甕……公子,這計策聽起來是好,可萬一來的不是君,是條吃人的龍呢?”
趙尋的聲音在識海中回蕩,帶著一絲揮之不去的憂慮。
“那個黑袍人,深不可測,我們主動去招惹,風險太大了。”
秦川沒有回應。
他隻是伸出手,將那幾本從符師儲物袋中得到的書冊,一一擺在麵前。
《符道初解》、《百符圖錄》、《陣符入門》。
他的手指,輕輕拂過《符道初解》那粗糙的封麵。
“風險,永遠存在。”
許久,他才在識海中平靜地開口。
“但修仙之路,本就是與天爭,與地爭,與人爭。若因畏懼風險便裹足不前,還修什麼道,求什麼長生?”
他的聲音沒有絲毫波瀾,仿佛在陳述一個最簡單的道理。
“與其將希望寄托於對方的疏忽,不如將刀磨得更利一些。”
趙尋沉默了。
他明白秦川的意思。
與其被動地等待未知的危險,不如主動出擊,將戰場和時機,都掌握在自己手中。
而提升實力,就是這一切的前提。
秦川不再多言,他翻開了《符道初解》的第一頁。
書頁泛黃,上麵用朱砂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符者,天地之紋理,大道之簡述。以神為引,以氣為基,以墨為骨,以紙為膚……”
晦澀的文字,在秦川眼中卻仿佛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
他看得極為專注,一個字一個字地研讀,將其中每一個細節都牢牢記在心裡。
時間,就在這寂靜的研讀中緩緩流逝。
地窖之外,黑風城已經徹底亂了套。
天水閣內門弟子柳清月,連同另一名身份不明的築基修士,雙雙隕落在城外亂葬崗。
這個消息,如同一塊巨石砸入湖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天水閣的怒火,幾乎要將整個黑風城點燃。
一隊隊身穿藍色道袍的天水閣修士進駐城內,配合黑風樓的衛隊,展開了天羅地網般的搜查。
一時間,城內風聲鶴唳,人人自危。
無數散修被盤查,好幾個平日裡作惡多端的魔修,被順藤摸瓜地揪了出來,當場格殺。
整個黑風城的地下勢力,都遭受了一次前所未有的清洗。
“公子,外麵這動靜,比我們想的還要大。”
趙尋的聲音,帶著幾分慶幸。
“幸虧我們躲得快,不然現在肯定被堵在城裡了。”
秦川的眼睛,依舊沒有離開書本。
“越亂越好。”
他淡淡回應。
“水渾了,才方便摸魚。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過去,誰也想不到,真正的魚,早就鑽進了泥裡。”
他翻過一頁書,繼續沉浸在符道的玄妙之中。
三天後。
秦川合上了最後一本《陣符入門》。
他閉上眼睛,靜坐了足足一個時辰,將三本書的內容在腦海中反複梳理,融會貫通。
再次睜眼時,他的眼神,多了一絲以往沒有的明悟。
“公子,理論都看完了,該實踐了吧?”趙尋的聲音有些迫不及待。
秦川點點頭。
他一揮手,符師的那些家當,便出現在麵前的空地上。
一疊厚厚的黃色符紙,散發著淡淡的木靈氣。
一支筆杆溫潤的符筆,筆尖的狼毫隱有靈光流轉。
還有幾瓶顏色各異的符墨,用特製的玉瓶裝著,封口嚴密。
秦川拿起符筆,感受著其中蘊含的靈性。
“好筆。”他讚了一句。
他深吸一口氣,將腦中的雜念儘數摒除,心神沉入一種空明之境。
他要畫的,是《百符圖錄》中最基礎,也是最實用的一種符籙。
金剛符。
他回憶著書中的要領,調動丹田內的靈力,順著經脈,緩緩注入右臂。
然後,他提起符筆,蘸滿了金黃色的符墨。
筆尖懸於符紙之上,相隔一寸,卻遲遲沒有落下。
製符,最重一氣嗬成。
落筆之前,必須將符文的每一道筆畫,靈力的每一次流轉,都在心中演練到完美。
又過了半炷香的功夫。
秦川的眼神陡然一凝。
落筆!
筆尖觸及符紙的瞬間,靈力奔湧而出。
他的手腕穩定得像一塊磐石,筆鋒在符紙上快速遊走,勾勒出一道道玄奧的符文。
一切,都和書上描述的一模一樣。
然而,就在符文即將完成的最後一刻。
噗!
一聲輕響。
符紙上的靈力瞬間失控,整張符紙無火自燃,轉眼間化為一撮飛灰。
失敗了。
“唉,可惜了,就差一點點。”趙尋歎了口氣。
秦川卻麵無表情。
他放下符筆,閉上眼睛,仔細回味著剛才的每一個細節。
“靈力輸出不均。”
他很快找到了問題所在。
“收筆的時候,心神出現了一絲波動,導致靈力輸出瞬間變大,超過了符紙的承受極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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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失敗,沒有讓他有任何氣餒,反而讓他對製符的艱難,有了更清晰的認識。
他沒有急著開始第二次。
而是拿起一張空白符紙,用沒有蘸墨的筆,在上麵反複練習畫符的動作。
一遍,兩遍,十遍……
直到他對每一個轉折,每一處提頓,都形成了肌肉記憶。
然後,他才再次蘸墨,開始了第二次嘗試。
噗!
依舊是失敗。
這一次,是中間一處筆畫的靈力接續,出現了微小的斷層。
“再來。”
噗!
第三次,靈力注入得太慢,符墨已經乾涸。
……
地窖裡,沒有日月。
秦川完全忘記了時間的流逝。
他就像一個最執著的工匠,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枯燥的動作。
失敗,分析,再失敗,再分析。
他麵前的地上,那堆化為灰燼的符紙,越堆越高。
趙尋從一開始的惋惜,到後來的麻木,最後隻剩下深深的震撼。
他從未見過如此有耐心,如此專注的人。
仿佛製符這件事,就是他的全世界。
不知過了多久。
當秦川再次落筆時,他的動作,已經沒有了最初的生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