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從深淵下湧上來,帶著一股鐵鏽和腐爛混合的氣味。
它吹得墮影衛們的魂火獵獵作響,仿佛隨時都會被吹熄。
所有人都站著,像一排被遺忘在懸崖邊的石像。
他們的目光,都追隨著那個在鎖鏈上緩緩前行的背影,直到他被濃鬱的黑霧徹底吞噬。
將軍,消失了。
可他留下的那句話,卻在每個人的魂火中回蕩。
淵,亦在腳下。
“咕咚。”
王二麻子吞咽了一下,儘管他早已沒有喉嚨。
他巨大的骨架,在風中微微發抖。
“這……這玩意兒……它在晃啊……”他的聲音乾澀,“風再大點,咱們就得下去喂王八了。”
沒人應聲。
恐懼,比深淵下的風更冷,正無聲地蔓延。
他們戰勝了心裡的鬼,卻未必能走過眼前的路。
就在這片死寂中,左威動了。
他看了一眼自己空蕩蕩的左臂,那截光滑的斷骨,在幽暗中泛著白光。
然後,他抬起頭,望向將軍消失的方向。
他沒有絲毫猶豫,邁步,踏上了鎖鏈。
“哐!”
沉重的骨靴踏在鏽蝕的金屬上,發出比之前更響亮的聲音。
鎖鏈猛地向下一沉,然後劇烈地搖晃起來。
左威的身形,隨著鎖鏈的晃動而搖擺,可他的雙腳,像是在金屬上生了根。
他沒有去看腳下,也沒有去看對岸。
他隻是看著前方,那片吞噬了將軍的濃霧。
一步,又一步。
他的背影,孤單,殘缺,卻有一種斬釘截鐵的穩定。
風更大了。
深淵中,仿佛有無數怨靈在哭嚎。
“又來一個……”
“下來吧……下來陪我們……”
“你的榮耀,你的忠誠……在這裡,一文不值……”
細碎的、充滿惡意的低語,乘著風,鑽進每個人的耳朵。
左威的腳步,有了一瞬間的遲滯。
他那隻完好的右手,緊緊握住了劍柄。
他沒有咆哮,也沒有反駁。
他隻是將腰杆挺得更直,用更重的力道,踩下了下一步。
“哐!”
仿佛是在用腳步,回應深淵的嘲弄。
“瘋子……頭兒就是個瘋子……”王二麻子喃喃自語,話語裡卻沒了恐懼,隻剩下一種複雜的敬畏。
秦川看著左威的背影,逐漸沒入黑霧。
他明白了。
之前的白骨路,是向內看,看的是自己的執念。
而眼前的鐵索淵,是向外看,看的是腳下的深淵。
一個渡己,一個渡世。
將軍和左威,已經做出了他們的選擇。
現在,輪到他們了。
“走吧。”秦川對身邊的王二麻子說。
“走?去哪?就這麼走?”王二麻子瞪著空洞的眼眶,“小子,你彆跟頭兒學瘋!這可不是鬨著玩的!”
“將軍在對麵。”秦川的回答很簡單。
“可將軍他……”
“將軍沒長翅膀。”秦川打斷了他,“他也得一步一步走過去。”
他不再看王二麻子,邁開步子,走向那道懸在虛空中的黑色鎖鏈。
“喂!小子!”王二麻子急了,伸出骨手想拉他。
可他慢了一步。
秦川的腳,已經踏上了鎖鏈。
冰冷,刺骨的冰冷,瞬間從腳底傳遍全身。
這鎖鏈,仿佛是用深淵萬年的寒冰鑄成。
腳下劇烈搖晃,整個世界都在天旋地轉。
深淵的吸力,從下方傳來,拉扯著他的神魂,要將他拖入那無儘的黑暗。
“又一個不知死活的……”
“你的魂火,聞起來真香甜啊……”
“看看你的同伴,他們都拋棄你了……”
惡毒的低語,比之前清晰了百倍,直接在他腦中響起。
它們不再是模糊的哭嚎,而是針對他一個人的蠱惑。
秦川的身體晃了一下,險些摔倒。
他胸口的那枚青銅碎片,突然變得滾燙。
一股暖流湧出,對抗著那股刺骨的寒意。
可那股吸力,卻變得更強了。
深淵,似乎對這枚碎片格外感興趣。
“把它交出來……”一個貪婪的聲音在他耳邊嘶吼,“把它給我們,我們讓你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