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鏈在腳下,像一條活著的、冰冷的巨蛇。
每一次晃動,都試圖將背上的人甩進深淵。
秦川不再與之對抗。
他將自己變成了一片風中的葉子,隨著蛇的扭動而搖擺。
他身後,王二麻子巨大的骨架貼在鎖鏈上,四肢並用,發出的金屬刮擦聲刺耳又狼狽。
“哐當……哐當……”
更後方,墮影衛們踏上鎖鏈的聲音,連成一片。
那聲音壓過了風聲,壓過了深淵中隱約的哭嚎,變成了一種沉悶的、執拗的鼓點。
突然。
“啊——!”
一聲短促的尖叫,從隊伍中段傳來。
一個墮影衛的身影,在搖晃中失去了平衡。
他伸出手,想抓住什麼,卻隻抓到了一把虛無的黑霧。
他的魂火,像一顆被風吹落的星,劃過一道幽藍的弧線,墜入無儘的黑暗。
連一點回響都沒有。
深淵,吞噬了他。
鎖鏈上的鼓點,停滯了一瞬。
死寂,重新籠罩了所有人。
“看到了嗎……”
“又一個……回家了……”
“你們的終點,就在這裡……”
深淵的低語,乘虛而入,聲音裡帶著飽餐後的滿足。
“小子……”
王二麻子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抖得厲害。
“俺……俺好像不行了……”
秦川停下腳步,回頭。
王二麻子停在原地,巨大的骨架一動不動,隻有魂火在眼眶裡劇烈地跳動。
“它在跟俺說話。”王二麻子的聲音像是從骨頭縫裡擠出來的。
“彆聽。”秦川說。
“俺控製不住!”王二麻子吼了一聲,聲音裡帶著哭腔,“它給俺看……給俺看俺那個沒出世的娃……是個閨女……”
他的骨手,死死地抓著鎖鏈,指節因為用力而發出“嘎吱”的聲響。
“她說……爹,你怎麼不抱抱我……”
秦川沉默了。
每個人的心魔,都不一樣。
白骨路上,是斬斷過往。
這深淵裡,是直麵遺憾。
“她不在那下麵。”秦川開口,聲音不大,卻很清晰。
“俺知道!”王二麻子吼得更響了,“可俺就是想……下去看看她……”
他的身體,開始向鎖鏈的一側傾斜。
深淵的吸力,仿佛抓住了他魂魄中最柔軟的那一部分。
“王二麻子!”秦川厲聲喝道。
他沒有去拉他,這條鎖鏈上,任何多餘的動作都可能導致兩個人一起掉下去。
“你婆娘,還在等你回家。”
王二麻子的身體,猛地一僵。
“她給你縫的鎧甲襯裡,還在不在?”秦川繼續問。
王二麻子下意識地摸向自己的胸骨。
那裡,空無一物。
可他的動作,卻無比熟稔。
“你忘了?”秦川的聲音,像一柄小錘,敲在他的魂火上,“你說過,打完這一仗,就回去。你答應過她的。”
“俺……”王二麻子的聲音,弱了下去。
“深淵裡沒有你閨女,也沒有你婆娘。”秦川說,“隻有一群想吃了你的餓鬼。”
他頓了頓,轉過身,不再看他。
“路在腳下,你自己選。”
說完,他抬腳,向前邁出一步。
“哐當。”
聲音決絕。
胸口的青銅碎片,隨著他的心念,陡然升溫。
一股暖流,順著他的腳底,透過冰冷的鎖鏈,向後傳導了一絲。
那股暖意很微弱,卻像一滴落在冰湖上的熱水。
深淵的低語,似乎被這股氣息激怒了。
“外來者!”
“把‘鑰匙’交出來!”
“你不屬於這裡!你不配擁有它!”
無數貪婪的、憤怒的咆哮,瞬間將秦川包圍。
他腳下的鎖鏈,晃動得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劇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