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已下達。
沒有戰鼓,沒有號角。
隻有那張由數千意誌編織的光網,在一瞬間改變了它存在的意義。
嗡鳴聲,從穩定空間的渾厚合唱,變成了一支利箭破空前的尖銳顫音。
所有的光,不再向外支撐,而是向內收縮。
它們彙聚,凝結,通過那無形的意誌鏈接,湧向同一點。
湧向左威。
他成了風暴眼。
“鑰匙。”將軍的聲音,像一塊投入風暴的錨,“他胸口的那塊碎片。”
“那是門。”
“彆去撞門。”將軍的聲音在左威的意識中響起,清晰得像貼著他的耳朵,“去成為鑰匙的轉動。”
左威的魂火,熾白如星。
他沒有回應。
他將自己的一切,連同身後那數千份沉甸甸的信任,都化作了一個動作。
一個“切入”的動作。
光網,像一張被無形之手收攏的巨帆,猛地朝下方那個幾乎透明的身影罩去。
目標,不是秦川的身體。
是那片嵌在他胸口,黯淡無光的青銅碎片。
沒有撞擊。
沒有聲響。
當那凝聚了數千意誌的光矛尖端,觸碰到青銅碎片時,整個世界,消失了。
光球,崩塌的殿堂,瑟縮的王座,穹頂的裂痕……
所有的一切,都像被擦掉的粉筆畫。
取而代之的,是下墜。
無休止的、沒有方向的、永恒的下墜。
“媽的!抓穩了!”
王二麻子的聲音,在每個人的意識裡炸開,帶著一絲電波不穩的雜音。
但沒有人能“抓穩”。
這裡沒有實體,沒有上下左右。
隻有一片混亂的、由破碎畫麵和尖嘯情緒構成的風暴。
一個男人的怒吼。
一個女人的哭泣。
一座燃燒的城市。
一片冰冷的星空。
無數不屬於他們的記憶碎片,像鋒利的玻璃,在這片意識的風暴裡飛旋。
“陣型!”
左威的意誌,如同一聲炸雷,試圖在這片混沌中重新建立秩序。
“以我為核心!重整隊列!”
回應他的,是數千份同樣混亂的驚恐。
光網,在進入的瞬間就被扯碎了。
他們不再是一個整體,而是被打散成了數千個獨立的、在風暴中翻滾的火星。
每一顆火星,都在尖叫,在迷失。
“這裡是他的腦子?比茅房還亂!”王二麻子罵罵咧咧,他的聲音成了許多靈魂下意識聚攏的坐標。
“這不是他的記憶。”將軍的聲音,帶著一種亙古的鎮定,強行壓下了部分恐慌,“這是他的戰場。”
“我們現在,站在傷口上。”
左威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環顧四周。
這裡沒有“四周”。
隻有一片灰蒙蒙的、不斷翻滾的濃霧。
濃霧中,有無數張臉在生滅,無數個聲音在哭喊。
但這一切的背景音之下,有一種更可怕的東西。
一種絕對的、能吞噬一切聲音的……寂靜。
“聽到了嗎?”將軍問。
“聽到什麼?”王二麻子的聲音透著警惕,“我隻聽到一堆鬼哭狼嚎。”
“什麼都彆聽。”將軍說,“那片寂靜,才是敵人。”
“它在對你們說話。”
“它在說,‘放棄吧’。”
“它在說,‘存在很痛苦’。”
“它在說,‘睡吧’。”
隨著將軍的話語,左威猛地感覺到,一股無法抗拒的疲憊感,從這片空間的每一個角落滲透進來。
那不是身體的累。
是靈魂的倦怠。
是那種“就這樣吧,毀滅也挺好”的念頭。
他看到,不遠處的一點魂火,光芒開始搖曳。
那光芒裡,一個老兵堅毅的輪廓正在模糊。
他臉上的傷疤在淡去,眼神裡的警惕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安詳的、滿足的微笑。
他的魂火,正在從代表“意誌”的鐵灰色,變成一片虛無的、純粹的白。
“他在被‘擦除’!”左威的魂火劇烈收縮。
“他在接受‘虛無’的饋贈。”將軍的聲音冰冷,“這是最溫柔的謀殺。”
“媽的,快拉他一把!”王二麻子吼道。
“沒用了。”將軍否定道,“他的‘我’,已經同意了。”
“我們救不了一個自己選擇去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