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絕對的,不留一絲縫隙的黑暗。
聲音也死了。
放映機沉悶的嗡鳴,心電監護儀冷漠的滴答,連同那道灼熱的光,一並被某種無形的東西吞噬。
林一站在原地。
她感覺不到牆壁,也感覺不到地麵。
整個世界,都變成了一團冰冷、粘稠的懸浮物。
她甚至聽不見自己的心跳。
秦川。
這個名字,是她在思維停擺前,抓住的唯一一根稻草。
她沒有動,先是側耳傾聽。
寂靜。
死一樣的寂靜裡,連呼吸聲都消失了。
“秦川?”
她的聲音,像一顆扔進棉花裡的石子,沒有回音。
恐懼,像遲鈍的神經通了電,猛地竄上她的後頸。
她摸索著,朝病床的方向移動。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發不出任何聲音。
仿佛她踩著的,不是堅實的地麵,而是某種會吸音的虛空。
她的手,碰到了冰冷的床欄。
然後是薄被,再往上,是秦川的手臂。
皮膚冰涼,沒有一絲活人的溫度。
林一的心,沉到了底。
就在她的手指準備去探他頸動脈的瞬間,那隻冰涼的手,忽然動了一下。
秦川的手指,輕輕勾住了她的。
“彆開燈。”
他的聲音,從黑暗裡傳來,沙啞,虛弱,卻帶著一種奇異的鎮定。
林一鬆了一口氣,整個人差點軟下去。
“你還活著。”
“暫時。”秦川的呼吸聲,在極致的安靜裡,變得清晰可聞,“它來了。”
“什麼?”
“那個‘故事’。”秦川說,“它不在307了。它在我們房間裡。”
林一感覺不到任何東西。
但空氣,似乎變得比剛才更冷,更重。
像潛入了深海,無形的水壓,從四麵八方擠壓著她。
“放映機停了,監護儀也停了。是它做的?”
“不。”秦川的聲音裡,透出一絲笑意,“是我做的。”
“你?”
“我拔了總電源。”
林一愣住了。
她想起來,進來時,她看到過牆角的總電源開關。
“為什麼?”
“放映機的作用,不是為了‘錄製’你的影子。”秦川慢慢解釋著,像一個極有耐心的老師,“它的作用,是搭建一個‘舞台’。”
“一個用強光搭建的,絕對純淨的舞台。”
“空白的膠片,走過光束,在牆上投下了一片‘絕對的空白’。”
“這是第一步,叫‘虛席以待’。”
他停頓了一下,喘了口氣。
“然後,你走了進去。你的影子,投在上麵。這是第二步,叫‘請君入甕’。”
“那個饑餓的家夥,透過牆壁,看到了你的影子。那麼新鮮,那麼乾淨,那麼美味。”
“它無法抗拒。”
“我用剪刀觸碰牆壁,不是為了剪斷你的影子。”
“我是為了,敲響開飯的鈴鐺。”
林一的腦子飛速轉動,試圖跟上他瘋狂的邏輯。
“然後呢?膠片走完了,燈滅了。”
“對。”秦川的聲音,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愉悅,“燈滅了。菜,也撤了。”
“它被那個美味的影子,從307那個安樂窩裡,引誘了出來。它循著味道,衝了過來。”
“可它衝進來的瞬間,舞台消失了,光消失了,影子也消失了。”
“最重要的是,我拔掉了電源。”
“這個房間,陷入了絕對的黑暗。一個連影子都無法存在的地方。”
林一明白了。
“你把它……關進了一個沒有食物的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