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標?
王振抱著懷裡溫熱的軀體,腦子嗡的一聲。
他不能理解這個詞。
一個路標,會流血,會虛弱,會用自己的“感覺”去點亮一盞燈?
“什麼意思?”王振的聲音沙啞得像砂紙在摩擦,“指錯路?你在害人?”
秦川靠著牆,沒有力氣站起來。
他抬起眼皮,那雙空洞的眼睛看著王振,像在看一個不斷提出基礎問題的學生。
“邏輯錯誤。”
秦川的聲音很輕,卻很穩。
“對於迷路的東西,任何方向都是‘錯’的。”
“它們的本能,是唯一的‘正確’道路。比如,‘貪食’的正確道路是吞噬一切,林一的正確道路是吸乾所有能量源。”
“我隻是提供了另一條‘錯’的路。”
他頓了頓,似乎在組織更精確的語言。
“一條……它們也能走,但不會撞上懸崖的路。”
王振的心臟重重一跳。
他好像有點明白了。
秦川做的,不是驅趕,不是消滅。
是馴化。
是給一頭隻知道遵循嗜血本能的野獸,套上韁繩,教會它吃草。
“你……”王振看著他,又看了看懷裡安睡的林一,“你一直都在做這種事?”
“這是我的‘功能’。”
秦川回答,用詞精準得像一份說明書。
“就像燈的功能是發光,門的功能是阻擋。”
“我的功能,是修正異常參數。”
王振沉默了。
他不知道該怎麼回應這種話。
他懷裡的,是一個剛剛差點吞噬他們的能量怪物。
他眼前的,是一個自稱“路標”和“修正程序”的,失去了情感的男人。
而他自己,一個警察,現在成了這兩個非人存在的臨時保姆。
這荒誕的處境,讓他感覺整個世界都在顛倒。
房間裡,那盞慘白的燈光,開始不穩定地閃爍。
“嗡…嗡…”
每一次閃爍,秦川的身體都跟著輕微地抽動一下。
“燈怎麼了?”王振立刻緊張起來。
“能量輸出不穩定。”秦川的呼吸有些急促,“連接正在建立,這很正常。像……撥號上網,信號不好。”
他用了一個非常古老的比喻。
王振卻聽懂了。
他和林一,正在通過這盞燈,建立某種鏈接。
而代價,就是秦川持續的消耗。
“你還能撐多久?”
“計算結果顯示,在不出現新的外部變量的情況下,可以維持到燈光穩定。”
“如果出現……”
王振的話還沒說完。
一個聲音,打斷了他。
“咚!”
聲音,來自走廊。
來自4號病房的方向。
那不是撞擊聲。
更像是……模仿。
模仿剛才“貪食”怪物撞門的聲音。
但力道很輕,節奏很怪,像一個學舌的孩童,在笨拙地複述聽到的巨響。
王振的後背,瞬間爬滿了冷汗。
他猛地望向門口。
走廊裡,慘白的光線照亮了一切,空無一人。
但那聲音,卻無比清晰。
“咚!!”
又一聲。
這一次,聲音更像了。
那沉悶的,帶著巨大力量感的巨響,被模仿得惟妙惟肖。
仿佛那個臃腫的怪物,又回來了。
“是那個‘瘋子’。”王振的牙關都在打顫,“4號病房裡的那個!”
秦川沒有看門口。
他閉上了眼睛,像是在節省能量,又像是在用另一種方式感知。
“它在學習。”
“學習?”
“它聽到了剛才的一切。”秦川說,“它在分析,在複製。”
“吼……”
一聲低沉的,夾雜著困惑與痛苦的嘶吼,從4號病房的方向傳來。
是“貪食”被強光灼燒時發出的聲音!
模仿得一模一樣!
甚至連其中蘊含的痛苦情緒,都模仿出了七八分!
王振頭皮發麻。
這比一個純粹的怪物更可怕。
怪物有弱點,有規律可循。
可一個能學習,能模仿的未知存在……它的能力邊界在哪裡?
“它想乾什麼?”
“我不知道。”秦川坦白道,“缺少數據,無法建模分析。但根據現有行為推斷,它對我們產生了‘興趣’。”
“興趣?什麼興趣?”
“你……”
4號病房裡,突然傳來一個沙啞的,模糊不清的聲音。
那是王振的聲音。
“是在……擔心我嗎?”
那個東西,在模仿秦川醒來後,問王振的第一句話!
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