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巷子裡的黑暗,仿佛被這個聲音戳了一個洞。
所有的死寂,都從這個洞裡,漏了出去。
王振的呼吸,卡在了喉嚨裡。
他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像一張拉滿的弓。
走在最前方的秦川,那個僵硬的背影,停住了。
他隻是停住,沒有回頭。
像一個斷了線的木偶,靜立在原地。
“王叔叔,”林一的聲音壓得極低,像野獸的喉嚨裡發出的警告,“那是什麼?”
王振一把將孩子拉到自己身後,眼睛死死地盯著前方。
黑暗中,那個輪廓越來越清晰。
是個人。
一個站得筆直的人形輪廓。
他比王振要高一些,身形瘦削,像一根插在地上的竹竿。
“滴答……滴答……”
聲音就是從他身上傳來的。
有節奏,不緊不慢。
仿佛他身體裡有一座精準的鐘表,正在報時。
“它……也在唱歌嗎?”林一躲在王振身後,探出半個腦袋,小聲地問。
他的語氣裡,帶著一絲屬於孩童的好奇,卻又混雜著野獸般的警惕。
他在嘗試理解。
用王振剛剛灌輸給他的,那套荒謬的“廚師理論”。
王振的大腦飛速旋轉,幾乎要因為缺氧而停擺。
他必須解釋。
在林一的耐心耗儘之前,把這個新的,未知的變數,也塞進那個謊言的框架裡。
“不。”王振開口,聲音因為極度的緊張而有些嘶啞,“他不是在唱歌。”
“那他在乾什麼?”
“他在……打拍子。”王振盯著那個一動不動的人影,每一個字都說得極其艱難,“為廚師的歌,打拍子。”
這個解釋,連王振自己都覺得荒唐。
可他彆無選擇。
林一沒有再問。
他似乎接受了這個說法。
因為前方的秦川,有了新的動作。
秦川緩緩地,轉過了頭。
他那雙沒有任何焦距的黑色眼珠,第一次,沒有望向遠方的城市輪廓。
而是直直地,看向了巷子深處那個“打拍子”的人。
月光,從樓宇的縫隙裡,吝嗇地灑下一點。
恰好照亮了秦川的臉。
他的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
可他的嘴唇,翕動了。
這一次,他沒有說“吵”,也沒有說“餓”。
他吐出了一個字。
一個讓王振血液幾乎凍結的字。
“……鐵。”
林一困惑地看著王振,“鐵?”
王振無法回答。
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事態,朝著一個他完全無法預測的方向滑去。
秦川在品嘗。
隔著十幾米的距離,用一種未知的方式,品嘗著那個人的“味道”。
不是甜,不是鹹。
是鐵。
是血腥味的另一種說法。
巷子裡那個瘦高的人影,似乎也察覺到了他們的注視。
他動了。
他抬起了一隻手。
手裡,握著一根長長的東西,像一根手杖。
“滴答”聲,就是從那根手杖的末端傳來的。
有什麼液體,正從上麵滴落。
“你們……”
一個聲音,從人影的方向傳來。
乾澀,沙啞,像兩片砂紙在摩擦。
“聞起來……”
人影朝前,邁出了一步。
動作很輕,幾乎沒有聲音。
隻有那規律的滴答聲,在巷子裡回蕩。
“……很特彆。”
這句話,像一顆石子,投進了死寂的池塘。
王振的心,猛地一沉。
他不是在對王振說,也不是在對林一說。
他的目光,或者說他頭顱朝向的方向,是秦川。
他能聞到。
他能聞到秦川身上那股致命的,甜膩的香氣。
“他是誰?”林一的聲音裡,帶上了明顯的敵意,“他也要吃麵嗎?”
“他是服務員。”王振想也不想,脫口而出,“來……來確認菜單的服務員。”
“菜單?”
“對。”王振感覺自己的謊言,像一個越吹越大的氣球,隨時都會爆炸,“他要確認,廚師選好了哪道主菜。”
就在這時,秦川又開口了。
他看著那個人影,空洞的眼睛裡,第一次,出現了一絲近似於“嫌惡”的情緒。
“……臟。”
他說。
那個“服務員”的腳步,頓住了。
他似乎聽到了秦川的評價。
巷子裡的空氣,瞬間變得粘稠而壓抑。
“滴答……滴答……”
聲音停了。
那個“服務員”將手裡的手杖,在地上輕輕頓了一下。
發出“叩”的一聲悶響。
“不乾不淨。”
他的聲音,依舊沙啞。
“吃了沒病。”
說完,他再次邁步,朝著三人走來。
這一次,速度快了許多。
王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下意識地將林一護得更緊,自己則擋在了秦川的前麵。
不管秦川變成了什麼,他現在是唯一的“護身符”。
那個“服務員”在離他們五米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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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著微光,王振終於看清了他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