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禁閉室的走廊,還是那條走廊。
冰冷的金屬牆壁,頭頂上恒定的慘白燈光,空氣裡彌漫著消毒水和塵埃混合的死寂味道。
但林一走在其中,感覺完全不同了。
之前,這裡是通往刑場的路。
現在,這裡是通往他自己廚房的後巷。
他的腳步聲不再是之前的疲憊和拖遝,而是一種沉穩的,帶著明確目的性的回響。
“噠,噠,噠……”
每一步,都像是在丈量自己的領地。
他沒有看路,目光始終落在自己攤開的掌心上。
那枚黑色的晶體靜靜地躺著,內部的猩紅色符文像沉睡的熔岩,緩緩流淌。
它不再是擇人而噬的怪物,也不是催命的符咒。
它是一個工具。
一個……權柄的象征。
林一能感覺到,從平台上那個崩潰男人身上吸收來的那股絕望能量,並沒有被晶體完全消化。
一小部分,像一層薄薄的霜,覆蓋在晶體表麵。
另一部分,則融入了他的精神,像喝下了一杯冰水,讓他因恐懼而滾燙的靈魂,冷卻下來,變得堅硬。
他甚至能“回味”那股能量。
那是一種混雜著無力,悔恨,還有被世界徹底拋棄的,深沉的苦澀。
很高級的味道。
比他自己的恐懼,要“耐嚼”得多。
林一走到那扇厚重的金屬門前,沒有絲毫猶豫,將手掌按在了控製麵板上。
“嗡——”
大門無聲地滑開,露出裡麵絕對的黑暗。
那黑暗像有實質的怪物,準備撲出來吞噬一切。
林一站在門口,沒有立刻進去。
他隻是靜靜地看著那片黑暗,像在欣賞一幅畫。
一個聲音,從黑暗的最深處傳來,帶著一絲慵懶的笑意,不再是之前那種尖銳的誘惑。
“空氣的味道變了。”
伶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在林一的腦海裡回響。
“多了一點……煙火氣。是找到新的柴火了嗎,我的小工頭?”
林一邁步走了進去。
他沒有去按牆上的開關,任由身後的金屬門緩緩合攏。
“哢噠。”
世界,陷入了伶所習慣的黑暗裡。
林一也成了黑暗的一部分。
他能感覺到伶的位置,她就坐在角落裡,呼吸平穩,心跳沉靜,像一尊蟄伏的雕塑。
“柴火這個詞,不準確。”
林一開口,聲音在狹小的空間裡產生了一種奇特的共鳴,冰冷而平直,不帶任何情緒。
“它更像是……一種窖藏多年的酒。後勁很大。”
黑暗中,傳來一聲輕笑。
“哦?看來你已經親自品嘗過了。”
伶的聲音裡帶著一絲讚許,就像一個老師在誇獎一個終於開了竅的學生。
“感覺怎麼樣?”
“很好。”林一回答,“它讓我冷靜,也讓我……更清醒。”
“清醒?”伶似乎覺得這個詞很有趣,“你把那稱之為清醒?當你看著那些和你一樣的人,心裡想的卻是他們腐爛的靈魂能榨出多少汁水時,你管這個叫清醒?”
“這難道不是你一直想告訴我的嗎?”林一反問,“誠實的食譜,就該用最誠實的食材。”
“我隻是告訴你廚房在哪裡,可沒逼著你拿起菜刀。”伶的聲音裡,譏諷的意味又濃了起來,“是你自己,毫不猶豫地走向了砧板。”
林一沉默了。
他知道她說的是事實。
他可以有彆的選擇。
比如,用自己的恐懼繼續喂養晶體,直到自己精神崩潰,變成一具行屍走肉。
或者,想辦法毀掉晶體,哪怕代價是伶的死亡。
但他沒有。
他選擇了第三條路。
最輕鬆,也最墮落的一條路。
“我沒有選擇。”林一的聲音低了下去。
“不,你有。”伶的聲音像一把手術刀,精準地剖開他最後的偽裝,“你隻是選擇了那個能讓你‘活下去’,並且‘活得更好’的選項。彆把自己說得那麼無辜,那會讓你剛剛建立起來的這點冷酷,顯得非常可笑。”
林一的拳頭,在黑暗中猛地攥緊。
掌心的晶體,仿佛感受到了他情緒的波動,內部的紅光微微一閃。
一股饑餓感,開始在他心底萌芽。
伶感受到了空氣中那細微的變化。
“看,它又餓了。”她的語氣充滿了玩味,“這一次,你打算用誰的‘誠實’來喂它?還是用你自己的?”
林一沒有回答。
他緩緩抬起手,將那枚晶體對準了伶所在的方向。
他閉上眼睛,集中精神。
他要做一個實驗。
他要將之前儲存的那一縷“絕望”,像子彈一樣,發射出去。
他要看看,這份不屬於他的“食材”,直接作用在伶身上,會是什麼效果。
一股無形的能量波動,在黑暗中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