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的腳步踩在金屬地板上,發出單調的“噠、噠”聲。
這聲音不大,卻像重錘,一下下敲在平台上所有囚徒的心臟上。
人群像被熱刀切開的黃油,無聲地向兩邊分開,讓出一條通路。
恐懼,是一種比病毒傳播更快的瘟疫。
剛才還圍觀看熱鬨的人,此刻都低著頭,不敢與他對視,生怕自己成為下一個“食材”。
林一的臉上沒有表情。
他正在處理腦子裡多出來的東西。
一個紮著羊角辮的小女孩,在生日蛋糕前許願,希望哥哥能早點回家。
一碗霧氣騰騰的陽春麵,母親在圍裙上擦著手,笑著說:“慢點吃,彆噎著。”
劉振邦副處長在深夜裡,盯著加密郵件那四個字,將一瓶烈酒灌進喉嚨,最後像一條被打斷脊梁的狗,無聲地流淚。
這些是劉成的記憶。
是那份絕望能量的“包裝紙”。
溫暖,明亮,充滿人情味。
它們像滾燙的油,潑進林一那片死寂的精神世界,試圖點燃什麼。
林一隻是冷漠地感受著這一切。
然後,他將這些“垃圾”打包,扔進了腦海深處那個越來越擁擠的角落。
那裡已經有一具冰冷的屍體,和藥品混合著死亡的氣味。
現在又多了一個小女孩的期盼,和一碗陽春麵的熱氣。
他的垃圾場,正在變得五彩斑斕。
他掌心的晶體在口袋裡安靜下來,像一頭吃飽了的野獸,慵懶地打著盹。
但林一知道,它的饑餓很快就會再次醒來。
他必須不停地去尋找,去收割。
就在他即將走下平台,進入通往禁閉室的走廊時,一個身影攔住了他的去路。
是疤臉。
這家夥左邊眉骨到嘴角有一道猙獰的刀疤,是這裡的地頭蛇之一,手底下有幾個跟班,靠著蠻力霸占著為數不多的資源。
“站住。”
疤臉的聲音沙啞,像兩塊生鏽的鐵片在摩擦。
他身後還跟著兩個跟班,一臉不懷好意地將林一圍住。
平台上的空氣瞬間凝固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著這一幕。
瘋子對上了霸王。
“剛剛那是你搞的鬼?”疤臉歪著頭,用一種審視貨物的眼神上下打量著林一,“把那小子弄哭了?”
林一沒有回答。
他隻是抬起眼皮,平靜地看著疤臉。
那眼神裡沒有情緒,像是在看一塊石頭,一截欄杆,一個沒有生命的東西。
這種漠視,比任何挑釁都更讓疤臉惱火。
“小子,我不管你用了什麼花招。”疤臉向前一步,幾乎要貼到林一的臉上,嘴裡的臭氣噴了出來,“在這兒,得講我的規矩。你讓他哭了,就得讓他笑起來。不然,我就讓你哭都哭不出來。”
他以為林一會像以前一樣,要麼畏縮,要麼憤怒。
但他錯了。
林一的嘴角,又扯出了那個僵硬的,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你的規矩?”他開口了,聲音平直得讓人心慌,“你的規矩,就是每天晚上躲在角落裡,對著一張模糊的照片,念叨你女兒的名字嗎?”
疤臉臉上的橫肉猛地一抽。
他瞳孔收縮,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
“你……說什麼?”
“你女兒叫小雅,今年七歲。”林一繼續說著,每一個字都像手術刀,精準地剖開疤臉最深的恐懼,“你進來之前,她得了急性血栓症,需要一大筆錢做手術。你為了湊錢,搶了不該搶的人,所以才到了這裡。”
“你最大的恐懼,不是死在這裡。”
“而是她已經死了,你卻不知道。”
林一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了周圍每一個人的耳朵裡。
疤臉的兩個跟班,臉上的表情從囂張變成了驚駭。
他們跟著疤臉很久,卻從未聽他提過半個字。
“你他媽的找死!”
疤臉的心理防線被瞬間擊潰,他所有的偽裝和凶狠,都化作了最原始的暴怒。
他咆哮著,砂鍋大的拳頭帶著風聲,狠狠砸向林一的太陽穴。
這一拳,足以打死一頭牛。
平台上傳來幾聲壓抑的驚呼。
然而,林一動了。
他的動作並不快,卻精準得像一台機器。
他沒有躲閃,隻是微微側身,任由疤臉的拳頭擦著他的耳朵過去。
同時,他的右手從口袋裡伸了出來,快如閃電,卻又輕飄飄地搭在了疤臉揮出的手臂手肘處。
然後,輕輕一按。
“哢嚓!”
一聲清脆得令人牙酸的骨裂聲響起。
疤臉的慘叫還沒來得及衝出喉嚨,就變成了堵塞的嘶吼。
他的整條右臂,以一個詭異的角度向後反折過去。
林一的手指,像五根鋼釘,還按在他的手肘上。
劇痛讓疤臉的臉瞬間扭曲,冷汗像瀑布一樣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