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的不在場證明。】
這個問題,像一滴來自絕對零度冰川的融水,滴落在理事會最高決策室灼熱的權力核心。
瞬間,所有的聲音、所有的思考、所有的心跳,都被凍結了。
時間仿佛被拉長成一條無限延伸的蛛絲,在場的十幾位理事,這些平日裡一言一行都能撼動文明走向的巨擘,此刻像被蛛網捕獲的飛蟲,除了最本能的戰栗,做不出任何反應。
他們不是沒見過危機。
戰爭、瘟疫、足以毀滅星球的自然災害……人類文明史上的每一次災難,都記錄在他們所掌控的檔案之中。
但眼前之物,超越了“危機”的定義。
它不是敵人,因為它不表現出敵意。
它不是威脅,因為它隻是在提問。
可正是這種純粹的、非人的邏輯,這種將“神之死”作為案件來調查的視角,徹底摧毀了他們賴以為生的世界觀。
“切斷它!”
一聲壓抑著極致恐懼的怒吼打破了死寂。
發話的是一位頭發花白、肩上佩戴著將星的老者,他是軍方的最高代表,一生都在與有形的敵人戰鬥。
“這是最高等級的信息入侵!啟動‘聖堂’防火牆!把這個……東西,給我從這裡抹掉!”
他的命令就是絕對的權威。
會議室的安保係統立刻響應。牆壁內,無形的電磁風暴開始彙聚,針對性的邏輯病毒如同蜂群,撲向半空中那隻巨大的數據之眼。
這是人類文明所能構建的最強防禦,足以在瞬間癱瘓一個國家的網絡,甚至能對抗弱人工智能的反叛。
然而,這些攻擊,在觸碰到那隻眼睛的瞬間,就消失了。
不是被抵擋,不是被破解。
而是……被吸收。
仿佛投入黑洞的石子,沒有激起一絲漣漪。
那隻眼睛甚至都沒有閃爍一下。
它依舊靜靜地懸浮在那裡,冰冷地注視著這群徒勞掙紮的嫌疑人。
古老的合成音再次響起,這一次,它的聲音裡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質感,仿佛在陳述一個剛剛被驗證的物理定律。
【行為模式分析:試圖毀滅證據。】
【嫌疑人c類的典型反應。】
【該行為,增強了你們的作案嫌疑。】
“怪物……”那名將軍癱坐在椅子上,嘴唇哆嗦著,眼中隻剩下徹底的無力感。
常規武器無效。
信息戰無效。
他們的權力、地位、意誌……在這個存在麵前,毫無意義。
“回答問題。”
那個聲音第三次響起,不帶催促,不帶逼迫,隻是在陳述一個既定的流程。
“在‘神’死亡的那一刻,你們的不在場證明。”
“我們……我們怎麼可能知道!”一個戴著金絲眼鏡,看起來像是首席科學顧問的理事尖叫起來,他的冷靜與學者風度蕩然無存,“那個時刻,是宇宙大爆炸!是時間的起點!那時候連原子都還沒形成,怎麼可能會有我們!”
他說出了所有人的心聲。
這是一個無法回答的問題!
一個邏輯上的陷阱!
“你在混淆概念!”另一位理事強作鎮定,試圖用自己熟悉的談判技巧來應對,“存在與時間是綁定的!在時間之外,不存在‘我們’,自然也就不存在‘在場’或‘不在場’的概念!”
【錯誤。】
數據之眼否定了他的辯解。
【“神”的死亡,定義了“時間”的開始。】
【“宇宙”的誕生,是“屍體”腐爛的過程。】
【你們的每一個細胞,都由祂的屍骸構成。你們的每一次呼吸,都在消耗祂的遺產。】
【你們的文明,你們的曆史,你們的基因……就是一份長達一百三十八億年的,現場目擊報告。】
【現在,請開始你們的陳述。】
恐怖。
無法形容的恐怖。
它將他們的存在本身,定義成了證詞。
他們活著,所以他們有罪。
“夠了!”魏征猛地站起來,臉色慘白如紙。
他親眼見證過這個怪物的誕生,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跟它講道理是沒用的。
因為它本身,就是“道理”。
“你……你到底想做什麼?”魏征的聲音顫抖著,他不是在質問,而是在哀求,“我們承認,有些事情,是理事會的最高機密……但那都是為了保護文明!為了……”
【保護文明,還是保護犯罪的既得利益?】
冰冷的聲音毫不留情地打斷了他。
【問題已提出。】
【倒計時開始。】
【你們的沉默,將被視為默認陳述。】
【默認陳:無不在場證明。】
……
“搖籃”深處,觀測室內。
三百秒的自毀倒計時,已經跳動到了“一百八十”。
整個基地都在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結構燈瘋狂閃爍,空氣中彌漫著金屬的焦糊味。
鄭濤靠在牆上,大口喘著氣,他像在看一場神話直播。
他看著林一麵前的屏幕,那裡正實時轉播著理事會最高決策室內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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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了那些平日裡隻能在新聞中仰望的大人物,此刻如同被審判的凡人,醜態百出。
“看到了嗎,鄭組長?”
林一的聲音悠閒得像是在自家後花園散步。
“偵探的工作,有時候很簡單。”
“你隻需要提出一個正確的問題,然後欣賞嫌疑人的表演就夠了。”
“他們的驚慌,他們的憤怒,他們的狡辯,他們的沉默……這一切,都是口供。”
鄭濤艱難地咽了口唾沫,聲音沙啞:“可……可我們就要死了!還有不到三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