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
這兩個字,像兩顆冰冷的星球,撞進了鄭濤的腦子裡。
剛剛因為“勝訴”而沸騰的血液,在這一瞬間被徹底凍結。
他看著舷窗外那片正在蔓延的“無”,那是一種連想象力都無法觸及的終極恐怖。
不是毀滅,而是抹除。
三十七個小時。
然後,一切都將不複存在。
而他們剛剛贏得的,不是生機,隻是一個……陪葬的資格。
一個坐在宇宙級豪華觀景台上,眼睜睜看著自己和整個文明被刪除的,vip席位。
荒謬。
絕望。
鄭濤的身體晃了晃,他扭頭看向林一,喉嚨裡發出乾澀的聲音。
“林一……”
他想問什麼?
問這算什麼勝利?
問我們該怎麼辦?
還是問,你早就料到了嗎?
可他什麼都問不出來。
因為林一的表情,平靜得讓他感到陌生。
沒有震驚,沒有恐懼,甚至沒有憤怒。
他隻是看著那座由光芒構成的王座,看著王座背後那片吞噬一切的虛無,眼神像是在評估一件……有瑕疵的商品。
【新任獄卒,林一。】
那個古老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種即將解脫的輕快。
【你,是否接受你的權柄,與你的……末日?】
林一忽然笑了。
那是一種極輕的,帶著三分嘲弄,七分不屑的笑聲。
“一個不錯的退休方案。”
他開口了,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壓過了鄭濤耳中的轟鳴。
“找個倒黴蛋接下這爛攤子,然後自己拍拍屁股解脫。”
“你這算盤打得,隔著一個宇宙我都能聽見響聲。”
鄭濤愣住了。
都這種時候了,他……他還在嘲諷對方?
那古老的存在似乎沒有感情,隻是重複著最後的問題。
【你,是否接受?】
“我拒絕。”
林一吐出三個字,乾脆利落,像三顆砸在冰麵上的釘子。
鄭濤的心臟猛地一抽,幾乎要從喉嚨裡跳出來。
“你瘋了!”他失聲喊道,“拒絕?你拒絕了我們連這三十七個小時都沒有!”
他無法理解。
哪怕是飲鴆止渴,那也是水!
哪怕是通向斷頭台的王座,那也給了你片刻俯瞰眾生的機會!
拒絕,就意味著立刻被清零!
“鄭組長,冷靜點。”林一頭也沒回,“你還沒想明白嗎?”
“明白什麼?”
“它給的,根本不是選擇題。”林一的語氣冰冷,“‘接受’,是當三十七個小時的囚犯頭子,然後死。‘拒絕’,是現在就死。你管這叫選擇?”
他終於轉過身,目光掃過鄭濤蒼白的臉。
“一個死囚,會在乎是站著槍斃,還是跪著槍斃嗎?”
“我們不是來選死法的!”
林一的聲音陡然提高,再次轉向那片虛空。
“我們是來結案的!”
他指著那座華麗的光之王座,眼神輕蔑。
“獄卒?換個好聽的名字,不還是囚犯?”
“隻不過從單人牢房,換到了獄卒辦公室。窗戶大一點,風景好一點,但頭頂上那把叫‘清掃者’的鍘刀,可一分一秒都沒停過!”
“你的職責是‘拖延’,是‘等待’,說白了,就是等死。”
“我的訴狀上寫得很清楚,我們人類,是來修好這個宇宙的,不是來給它送終的!”
那古老的聲音沉默了。
似乎在它的程序裡,從未預設過“拒絕”之後,還能有如此大篇幅的……補充陳詞。
【沒有其他選擇。】
良久,它給出了最終的,符合規則的答複。
【這是規則。】
“規則?”
林一像是聽到了最好笑的笑話。
“我剛剛才花了半天時間,證明了你的規則就是一堆需要更新的破代碼。”
“現在,作為勝訴方,我來給你這台老古董,發布一個新的係統補丁。”
他伸出了一根手指。
“第一,這個‘獄卒’的權柄,我收下了。”
鄭濤剛要鬆一口氣,林一的下一句話就讓他把氣又提了上來。
“但,這不是你賜予的。這是我,代表人類文明,作為勝訴的原告,從你這個瀆職的被告手上,合法剝奪的……戰利品!”
他又伸出了第二根手指。
“第二,‘獄卒’的職責,由我重新定義。”
“從這一秒開始,我的工作,不是‘拖延’,而是‘反擊’!”
“不是‘隔離’,而是‘整合’!”
“不是‘等待’,而是‘進攻’!”
林一的聲音,在死寂的觀測室中,擲地有聲!
每一個字,都像是在重塑這個宇宙的秩序!
鄭濤已經徹底停止了思考,他隻是張著嘴,呆呆地看著那個仿佛在對整個宇宙發號施令的背影。
這已經不是瘋狂了。
這是……在創造神話。
林一伸出了第三根手指,指向了那片虛無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