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話,像一根無形的針,安靜地,刺破了艦橋裡,死寂的空氣。
【我們……找到了‘家’。】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拉成了一根繃緊的弦。
鄭濤僵在控製台前,臉上的血色,比剛才麵對高文的艦隊時,褪得還要乾淨。
“啟明星……號……”
他的嘴唇,無聲地開合著,重複著這個,在天樞號上,被列為最高禁忌的,名字。
胖廚子剛剛扶住趙振宇的手,猛地一抖。
他看著那個信號源,又驚又恐地,看向了自己扶著的,那個白發的男人。
趙振宇,沒有動。
他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裡,像一尊,被抽走了所有靈魂的,白色雕像。
他那頭近乎透明的白發下,那雙一隻暗紅,一隻純黑的眼睛,正在,緩緩地,褪色。
神隻的冷漠,正在退去。
凡人的血色,正在湧回。
那雙眼睛,變得通紅,布滿了猙獰的血絲,像兩塊即將被燒裂的烙鐵。
“老婆……”
一聲破碎的,帶著無儘顫抖的呢喃,從他的喉嚨裡,擠了出來。
那不是艦長的聲音。
那是一個丈夫,一個父親,在無儘的絕望和黑暗中,聽到的一絲,來自天堂,或者地獄的回響。
“老大!”
胖廚子感覺自己扶著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座,即將噴發的火山。
趙振宇的身體,在劇烈地顫抖。
他猛地,推開胖廚子,踉蹌著,撲到了主屏幕前。
他伸出手,那隻剛剛才“寫”死了無數生命的手,此刻,卻抖得像風中的落葉。
他想去觸摸屏幕上,那個微弱的,代表著信號源的光點。
他的指尖,隔著冰冷的玻璃,在那光點上,一遍遍地,徒勞地,描摹著。
“是她……是她們……”
他的聲音,嘶啞得,像兩塊生鏽的金屬在摩擦。
“鄭濤!”
他猛地回頭,那雙血紅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鄭濤。
“定位!現在!立刻!給老子定位!”
“艦長!”鄭濤的聲音,也抖得不成樣子,“這個信號……有問題!”
他指著屏幕上一行飛速閃動的數據流。
“它的時間戳……是錯亂的!它來自……過去!”
“這是一個……幽靈信號!”
“它隻是那艘船,在失蹤前,發出的最後一段信息,在時空的亂流裡,被反複拉扯,扭曲,恰好,在現在這個時間點,被我們接收到了!”
“它是個回聲!是個鬼魂!”
鄭濤吼出了最後一句話。
他寧願自己,從來沒有分析出這個結果。
希望,有時候,比絕望,更殘忍。
趙振宇,愣住了。
他看著那個光點,臉上的血色,再一次,褪得乾乾淨淨。
“回聲……”
他伸出的手,無力地,垂了下去。
是啊。
他忘了。
他自己,現在,也快變成一個,鬼魂了。
艦橋裡,那剛剛被點燃的,微弱的希望之火,被一盆冰水,澆得,連一絲青煙,都不剩。
“不……”
趙振宇搖著頭,一步步,後退。
他撞在了身後的艦長席上,緩緩地,坐了下去。
他把自己,深深地,埋進了那張,冰冷的椅子裡。
像一個,被打斷了脊梁的,野獸。
“老大……”
胖廚子看著他這個樣子,心如刀絞。
他寧願看到趙振宇發瘋,暴怒,哪怕是把這艘船拆了。
也比現在這樣,死氣沉沉的,要好。
“就算……就算是回聲……”
趙振宇的聲音,從陰影裡,幽幽傳來。
“那也說明,她們曾經,到過那裡。”
他猛地,抬起了頭。
那雙血紅的眼睛裡,燃燒的,是一種,比剛才麵對高文時,還要恐怖百倍的,瘋狂。
“隻要她們存在過,就一定,會留下痕跡!”
“鄭濤!”
“在!”
“用儘一切辦法,把這個‘回聲’的源頭,給老子算出來!”
“做不到!”鄭濤幾乎是吼著回答,“艦長!那是一個來自過去的信號!它在時空裡漂流了多久,我們根本不知道!想要逆向追蹤一個不存在的坐標,我們需要計算整個宇宙從它發出信號那一刻起到現在,所有的變量!”
“那需要消耗的算力,足以……足以把這艘船,連同我們所有人,都燒成最基本的數據!”
“那就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