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聲咆哮,不像人聲。
它像一頭被囚禁了萬年的野獸,用儘最後一絲力氣,撞碎了囚籠,帶著滿身的鮮血和碎骨,發出的,第一聲,也是最後一聲,對整個世界的質問。
“小冉!”
趙振宇的身體,像一根被拉到極致後,轟然繃斷的弓弦。
他猛地站起,那張本已化為死灰的臉,在血淚的衝刷下,現出一種猙獰的,活過來的神采。
他那雙空洞的灰色眼瞳,徹底碎裂。
左眼,暗紅色的星雲風暴再次卷起,億萬故事的生滅在其中瘋狂閃爍。
右眼,純黑色的絕對虛無深不見底,仿佛要將這片“書頁”都徹底吞噬。
神隻的力量,被一個凡人最極致的情感,粗暴地,重新點燃!
“老大!”
胖廚子撲了上去,卻被一股無形的氣浪,狠狠地掀飛,撞在身後的牆壁上。
牆壁上,那些剛剛才穩定下來的,屬於船員們的記憶畫麵,像受驚的魚群,瞬間潰散。
天樞號,在哀鳴。
不是因為外部的攻擊。
是因為它的“作者”,快要瘋了。
“陷阱……”
趙振宇沒有理會任何人,他死死地盯著那行,用他妻子的血寫下的,最後的遺言。
他伸出手,那隻剛剛還握不住酒瓶的手,此刻,卻穩定得像一塊萬年寒鐵。
他要去觸摸那行字。
他要去感受,她留下來的,最後的,溫度。
【角色,不應觸碰,批注。】
那個古老的,打字機般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這一次,它的聲音裡,帶上了一種,不容置疑的,屬於“規則”的,冰冷。
【這是,對作者的,褻瀆。】
話音落下的瞬間。
那幅畫著“啟明星”號的插圖,動了!
那艘安靜的,白色的小船,像一朵被墨水浸染的,紙蓮花,一層層地,剝落,綻放!
它的內部,不是船艙,不是甲板。
而是一張,由無數個,細密的,扭曲的“痛”字,編織成的,巨網!
那張網,帶著一股,專門捕捉“希望”的,惡毒的腥氣,朝著天樞號,當頭罩下!
而那行血字,也活了過來。
【快跑。】
那兩個字,像兩條燒紅的鐵鏈,從紙頁上飛起,纏向趙振宇伸出的手腕!
“艦長!”
鄭濤的瞳孔,縮成了針尖。
“這是‘敘事陷阱’!它在利用你的情感共鳴!你越是相信那行字,就越會被它‘定義’成‘需要逃跑的悲劇主角’!”
“一旦被定義!我們就會被永遠困死在這篇故事裡!成為它的一部分!”
趙振宇,像是沒聽見。
他隻是,看著那兩條,由妻子的血字化成的鐵鏈,纏向自己。
他的眼神,很平靜。
平靜得,像一片,燃燒過後的,焦土。
“她讓我跑。”
他輕聲說。
“所以,我不能跑。”
他伸出的手,沒有收回。
反而,迎著那兩條鐵鏈,握了上去!
“滋啦——!”
血肉與概念觸碰的瞬間,一股青煙,從趙振宇的手掌上,冒了起來!
那不是灼傷。
那是他的“存在”,正在被那兩個字所“定義”,所“改寫”!
【角色,接受,定義。】
【判定:‘逃亡者’。】
【結局:鎖定。】
那個古老的旁白,發出了,滿意的,宣判。
那張由“痛”字編織的巨網,轟然落下,將整個天樞號,連同周圍的空間,徹底籠罩!
“完了……”
孫淼癱坐在地,他看著那張網,他那屬於創作者的直覺告訴他,那張網上,每一個字的筆畫,都是一個,無法掙脫的,死循環。
然而。
趙振宇,笑了。
他握著那兩條,正在瘋狂侵蝕他的,血色鐵鏈,臉上,露出了一個,殘忍的,快意的笑容。
“你好像,搞錯了一件事。”
他抬起頭,那雙異色的眼睛,穿透了巨網,穿透了紙頁,直接鎖定了,這篇故事背後,那個,冰冷的,旁觀的意誌。
“我老婆的字,我認識。”
“她的每一個筆畫,每一個頓挫,都刻在我骨頭裡。”
“這行字,寫得,很像。”
他頓了頓,握著鐵鏈的手,猛地,一緊!
那兩條由概念構成的鐵鏈,竟被他,捏得,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呻吟!
“但是……”
“她寫‘跑’這個字的時候,最後一筆,會習慣性地,往上,勾一下。”
“像一隻,不甘心趴在地上的,小鳥。”
“而你寫的這個‘跑’字……”
趙振宇的右眼,那純黑的深淵裡,亮起了一點,足以吞噬萬物的,光。
“……太死板了。”
“所以,你不是她。”
“你是,贗品。”
【……】
那個古老的旁白,第一次,陷入了,沉默。
“你拿我老婆,當誘餌。”
趙振宇的聲音,很輕,很慢,像是在陳述一個,最簡單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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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我女兒,當魚鉤。”
“拿我的‘家’,當陷阱。”
他緩緩地,抬起另一隻手,指向那張,已經將天樞號徹底困住的,文字巨網。
“現在……”
“你還想,拿我的‘故事’,當你的,收官之作?”
他笑了。
笑得,肩膀,都在抖動。
“你問過我,這個作者,同意了嗎?”
【作者?】
旁白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被觸怒的,嘲弄。
【你隻是一個,快要被擦掉的,角色。】
“是嗎?”
趙振宇不再廢話。
他那隻握著鐵鏈的,被侵蝕得血肉模糊的手,猛地,發力!
“淨化!”
轟——!
純黑色的,否定一切的真理之光,從他的右眼中,轟然爆發!
那不是攻擊!
是“擦除”!
他沒有去擦除鐵鏈。
他擦除的,是那兩條鐵鏈所代表的,“快跑”這兩個字的,“意義”!
哢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