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男人,那個自稱“作者”的家夥,死死地盯著自己那隻握筆的手。
他的手,很乾淨。
指甲修剪得整整齊齊,沒有一絲汙垢。
但現在,那隻完美的手的虎口處,多了一點東西。
一點油膩,灰色的汙跡。
它像一滴,從生鏽的抽油煙機裡滴落的萬年陳油,頑固地黏在那裡。
他試著用另一隻手的手指去擦。
沒用。
那汙跡,沒有實體。
它像一個紋身。
一個直接紋在他“存在”這個概念上的,恥辱的紋身。
“有趣的bug。”
他抬起頭,重新看向趙振宇。
他鏡片後的眼神,第一次失去了那種看代碼的麻木。
多了一絲,程序員發現了一個無法理解的底層漏洞後,那種混雜著意外和惱怒的興致。
“一個基於‘失敗’的,自我循環的悖論。”
“看來簡單的‘撤銷’和‘格式化’,無法清除你。”
“你不是數據。”
“你是一段,能汙染‘係統’本身的,惡意代碼。”
“說對了。”
趙振宇咧開嘴,露出一口被灰色火焰映得,有些森白的牙。
“而且是那種,你一運行就會把你全家福照片,都改成我頭像的頂級病毒。”
“病毒需要被隔離。”
男人說著,舉起了他那支黑色的中性筆。
“然後用最底層的,物理方式銷毀。”
他沒有再畫任何符號。
他隻是用筆尖,對著腳下,那片僅存的,被灰色火焰汙染的,殘破的艦橋甲板,輕輕一點。
“硬盤拔除。”
他說。
嗡——!
整個天樞號,連同上麵的所有人,連同這片,他們賴以存在的小小的“現實孤島”。
被一隻看不見的巨手,從“世界”這個主板上,狠狠地拔了下來!
一種比墜落,更恐怖的失重感,瞬間攫住了每一個人!
他們,正在被“拋棄”!
被整個存在的大係統,徹底拋棄!
“我操!”
胖廚子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像要從喉嚨裡,飛出去!
“他……他要把我們,扔到哪去?!”
“回收站!”
鄭濤,發出了絕望的尖叫!
“不!比回收站,更可怕!”
“他要把我們,直接扔進‘虛無’的焚化爐裡!”
窗外,不再是“白”。
也不是“黑”。
而是一種,連“顏色”這個概念,都不存在的絕對的“空”。
他們像一個,被刪除後,又被從回收站裡,再次徹底清除的文件。
正在走向,連數據殘骸,都不會剩下的,終極的湮滅。
“老大!”
所有人都,看向了趙振宇。
趙振宇,也感覺到了那股,無法抗拒的,被“放逐”的力量。
但他,沒有慌。
他甚至還有閒心,對著那個一臉“我已經懶得跟你們廢話了”的作者,豎了根中指。
“拔硬盤?”
“你忘了,你這個係統,沒裝殺毒軟件嗎?”
他猛地一跺腳!
右眼裡,那道由無數“失敗”和“憤怒”,組成的灰色火炬,轟然爆發!
但這一次,它沒有向上衝。
而是,像決堤的油膩的洪水,狠狠地朝著腳下,那片正在被“拔除”的現實,灌了下去!
“你他媽的,不是要扔嗎?”
“老子讓你連垃圾桶,都一起感染了!”
滋啦——!
那灰色的火焰,像一滴滾燙的地溝油,滴進了一鍋純淨的涼水裡!
整個正在被“拔除”的,天樞號的“現實”瞬間沸騰了!
那股要把他們,拖入終極湮滅的放逐之力,被這股不講道理的,充滿了“錯誤”和“失敗”的力量,當場汙染了!
“【錯誤!】”
那個作者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真真切切的震驚!
他看到,他那隻拔除“硬盤”的無形的手上。
那點灰色的油膩的汙跡,正在順著那股“放逐”的指令流,飛速地蔓延!
從他的虎口,蔓延到他的手腕,他的手臂!
像一條灰色的劇毒的毒蛇!
“你……”
他死死地盯著趙振宇,那張寫滿了“老子就是要跟你同歸於儘”的瘋狂的臉。
“你在用你自己的‘世界’,當做‘臟彈’!”
“你在汙染我的‘操作’!”
“恭喜你,答對了!”
趙振宇,狂笑起來!
“但沒獎!”
“現在輪到我們,給你打補丁了!”
他猛地回頭,對著身後那群東倒西歪的船員咆哮道!
“都他媽的,愣著乾什麼?!”
“等死嗎?!”
“把你們這輩子,乾過的最失敗最丟人,最不合邏輯的事,全都給老子想一遍!”
“咱們今天,就在他這乾淨得像停屍房的破係統裡,隨地大小便!”
“我先來!”
胖廚子,第一個響應!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也不管世界是不是在天旋地轉!
他閉上眼,臉上露出了一種便秘了八百年的痛苦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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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來了!”
“我十三歲那年,為了在廠花麵前露一手,偷了我爸半瓶茅台,去做火焰醉蝦!”
“結果火燒得太大,差點把整個廚房給點了!”
“我爸用皮帶,抽了我三天!我屁股上的皮帶印子,到現在下雨天都還癢!”
隨著他的,咆哮!
一團散發著濃鬱的酒精的焦糊味,和少年時代荷爾蒙的騷動味,混合著屈辱的皮肉之苦的灰色記憶,從他的天靈蓋上冒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