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三聲落下,門外沒再催。
趙振宇抹了把臉,手心全是湯味,他盯著那扇破木門,喉嚨發乾。
“誰啊。”他壓著嗓子問。
黑狼把手按在腰側,裝甲的紋路還在跳,她低聲說:“彆開。”
林野沒說話,隻把刀背抵在掌心。
零抱著小勺子,抬頭看門,她先問了一句:“進來吃飯嗎。”
裁決官沒動,他隻看著門,像在等下一步。
咚。
第四聲敲門落下,力道輕,規矩足。
門把手自己轉了半圈,木門吱呀開了一條縫,風先鑽進來,帶著鹽腥味,還帶著紙墨味。
趙振宇聞到那味,心口一沉。
門縫裡先伸進來的是一隻手,指節乾淨,虎口有墨痕,手裡提著一隻小陶罐,罐口用麻繩紮著。
“叨擾。”門外的人開口。
聲音不高,字卻穩。
他把門推開,走進來,腳步不急,他穿灰布衣,腰間掛一枚木牌,牌上隻刻了一個字。
鹽。
趙振宇盯著那字,忍不住問:“你是賣鹽的。”
來人抬眼,目光掃過鍋,又掃過桌布,最後落在裁決官手上。
“算是。”他回了一句。
黑狼向前一步,壓著火氣:“這裡不做生意。”
來人點頭,他把陶罐放到灶台邊,像把禮放下。
“我不買湯。”他看向零,“我買一句話。”
零眨了眨眼:“什麼話。”
來人說:“你說這湯好喝,我就喝。”
趙振宇差點笑出來,他又笑不出。
“你來得晚。”趙振宇指鍋,“她剛吐了。”
零點頭,她又補了一句:“鹹。”
來人嗯了一聲,他把木牌轉了轉,像在掂量價。
“鹹是規矩多。”他看著裁決官,“你剛下鍋的不是人,是條條框框。”
趙振宇心裡發毛,他盯著那人:“你誰。”
來人答得乾脆:“萬界食譜,校味的。”
胖廚子剛坐起來,聽到這幾個字,眼珠子立刻亮了,他撐著地就往前爬。
“校味官。”胖廚子咽口水,“您來得正好,這鍋湯——”
來人抬手,打斷他:“彆喊官,我隻管鹽。”
胖廚子不服:“這鍋是終末老湯,哪裡輪得到鹽來管。”
來人看他一眼:“你把天理熬化了,油花起金,香氣衝書脊,你以為書會不翻頁。”
趙振宇聽得頭皮發緊,他往門外瞥,門外黑,連街聲都沒了。
“你帶了什麼。”趙振宇指那陶罐。
來人把麻繩解開,罐口一開,廚房裡那股鹹香被壓了一下,像有人把鍋蓋按住。
罐裡不是鹽粒,是一塊白色的乾片,薄,硬,邊緣帶裂。
“鹽引。”來人說,“也是口條。”
黑狼皺眉:“口條。”
來人沒解釋,他隻看裁決官:“你寫了今天吃席,席開了,客就會來。”
趙振宇忍不住插話:“你不是客,你敲門。”
來人點頭:“我來送回執。”
他從懷裡摸出一張紙,紙是淡金色,邊角有燒痕,像從鍋邊刮下來的。
紙上沒字,隻有一道橫線。
趙振宇盯著那線,腦子裡冒出黑線以上食材黑線以下垃圾,他背後發涼。
來人把紙遞過去:“食譜收到了,你的席也收到了。”
裁決官沒接,他問:“回執寫誰的名。”
來人說:“沒名。”
他頓了一下,又補:“名在路上。”
零聽得不耐煩,她把小勺子往鍋裡一伸,舀了一口湯,又嘗了嘗。
她皺著臉:“還是鹹。”
來人看向她:“你嫌鹹,是你嘴刁。”
零叉腰:“我嘴最準。”
來人笑了下,笑意不多,他把鹽引放到掌心,遞到零麵前。
“那你試試這個。”他說。
趙振宇下意識伸手想攔,他嘴裡剛冒出一個字,裁決官抬手,趙振宇的手停在半空。
零湊過去聞,她鼻子動了動,眼睛亮了一下。
“香。”零說。
來人看著她:“吃不吃。”
零張嘴就咬。
來人手一縮,鹽引差點被她咬掉一角。
“彆急。”來人說,“這是鹽,不是糖。”
零盯著他:“鹽也能吃。”
來人把鹽引舉高:“能吃,吃了就要守一條規矩。”
歪頭:“什麼規矩。”
來人說:“你說淡,它就淡。”
趙振宇聽得發怔,他盯著那人,心裡罵了一句,這不就是教小祖宗加鹽麼。
黑狼冷聲問:“你想借她的嘴改鍋。”
來人答得平靜:“鍋太鹹,會招更多嘴。”
胖廚子抹了把臉,急得直喘:“鹹怎麼了,鹹才下飯。”
來人看著他:“你再喝下去,先成鹽醃的。”
胖廚子想頂一句,又被那人目光壓回去,他隻好轉向裁決官。
“老大。”胖廚子哀求,“彆讓他動湯。”
決官看著鍋,他問來人:“你要怎麼動。”
來人指了指那層金油花:“把這層撈走。”
趙振宇瞪眼:“那是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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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點頭:“鹽就藏在油裡。”
他轉頭看零:“你說不好喝,是鹹,你說好喝,是甜。”
零把小勺子舉起來:“甜要。”
來人說:“甜要先淡。”
零皺眉:“不懂。”
來人把鹽引放回陶罐,蓋上蓋子,他抬眼看裁決官。
“你要請客。”他說,“先定席位。”
趙振宇忍不住問:“席位也要管。”
來人說:“不管,席位會自己找人。”
他抬手指門外:“剛才那群下鍋的,沒走完。”
趙振宇心裡一跳:“都化了。”
來人搖頭:“化的是身,沒化的是字。”
他往鍋裡看了一眼:“你鍋底沉著一頁法典,沒吐出來。”
黑狼臉色沉下去:“法典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