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明遠躺在氈毯上,蒙古包頂的圓形天窗透進細碎的星光。
這一天的畫麵在眼前閃回:套馬杆甩出的弧光,其其格發辮上跳動的銀鈴,還有她說到“四點”時狡黠的眼神。
這個蒙古族姑娘像一本用陌生文字寫就的書,他看得見裝幀的華麗,卻讀不懂內頁的深意。
好奇心像隻小貓,在他心裡輕輕撓著,但也隻是僅此而已。
翻身的瞬間,乾草墊發出細微的聲響。
遠處傳來守夜牧羊犬的吠叫,忽遠忽近,就像他此刻飄忽的思緒。
祁明遠正想著,突然打了個哈欠,連他自己都愣住了,這困意來得又急又猛,像一記悶棍砸在後腦勺上。
他下意識看了眼手機:23:07。
手指懸在鎖屏鍵上方頓住了,多少年沒在十二點前犯過困了?上次怕還是大學軍訓那會兒。
眼皮突然重得像灌了鉛,他死命眨了兩下,最終還是敗給了這股陌生的睡意。
手機從指間滑落,砸在羊毛氈上悶響一聲。
祁明遠睡得格外深沉,沒有輾轉反側,沒有半夜驚醒,隻有均勻的呼吸聲在氈房裡輕輕回蕩。
月光透過天窗灑在他的眉宇間,那裡常年緊鎖的皺紋似乎被草原的夜風撫平了。
睡夢中,他的嘴角微微上揚,或許夢見了賽裡木湖的晨霧中,那個舉著相機的身影正回頭對他微笑。
又或許,他其實什麼都沒有夢見,隻是單純沉醉在這片沒有汽笛聲、沒有霓虹燈的寧靜裡找到了久違的安寧。
但也沒過多久,天還沒亮,祁明遠就被其其格搖醒了。
“換上!”她不由分說地把一疊衣物塞進他懷裡,“我阿爸的。”
沒等祁明遠反應過來,她已經風風火火地掀開氈簾出去了。
祁明遠抱著還帶著淡淡奶香的蒙古袍,呆坐了足足一分鐘。
他揉了揉酸脹的眼睛,淩晨三點四十分,自己居然真的睡著了?還睡得這麼死?
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袍子上的盤扣,他一邊換衣服一邊嘀咕:“見鬼了,我這是累成什麼樣……”
祁明遠一邊係著蒙古袍的腰帶,一邊疑惑地打量著這身陌生的裝束。
雖然不解其其格的用意,但比起這個,他更想知道淩晨四點的賽裡木湖究竟藏著什麼秘密。
剛踏出蒙古包,就看見其其格蹲在一匹棗紅馬旁,手電筒的光束在晨霧中劃出一道朦朧的軌跡。
她的動作嫻熟有力,馬奶落入鐵桶的聲響在寂靜的草原上格外清脆。
“快過來!”察覺到有動靜,其其格頭也不抬地喊道,聲音裡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
祁明遠遲疑地走近,還沒等他開口,一個還帶著溫熱奶腥味的鐵桶就塞到了他手裡。
他下意識地皺眉後退半步,鐵桶差點脫手。
“你不會是讓我......”祁明遠的聲音有些發緊,盯著那匹正在不安地踢踏著蹄子的母馬,“我……我真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