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馬鞭重重砸在草地上,濺起一片草屑。
其其格胸口劇烈起伏,眼中的怒火幾乎要灼穿眼前的巴特爾。
“你憑什麼?”她聲音發顫,每個字都像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偷看我的消息,還去威脅人家?那件事本來就是我的錯,跟人家有什麼關係?”
晨光下,她泛紅的眼角閃著水光:“人家不僅沒計較,還主動賠了錢。可你呢?”
而後,她猛地指向巴特爾,質問道:“你是怎麼對待草原的客人的?”
巴特爾腮幫子繃得發硬,餘光瞥向沉默的父親。
老人哈丹坐在那裡一言不發,臉色卻陰沉得如同賽裡木湖上空驟聚的雨雲。
”阿爸!”巴特爾突然提高音量,“您看看其其格,那個漢人給她灌了什麼迷魂湯!”
他硬生生咽下更惡毒的話,靴尖狠狠碾著地上的草根。
“其其格,之前答應阿爸的話,你還記在心上嗎?”哈丹沒有直接訓斥,而是用低沉的嗓音拋出一個問題,像草原上盤旋的鷹隼盯住獵物般注視著她。
這句話像套馬杆一樣猛地勒住其其格的呼吸的手指無意識地絞緊了袍角。
三年前的記憶撲麵而來,那時阿爸用三匹上等的伊利馬,才平息了族老們對她偷拍風雨祭的怒火。
“長生天作證,”哈丹摩挲著腰間的英吉沙小刀,聲音像被風化的岩石般粗糲,“當初我說過,拍攝可以,但要記住草原的規矩。”
而後,他忽然用蒙語念了句諺語:“再快的伊犁馬也追不上西去的風,再勇的獵鷹也飛不過長生天。”
其其格聽後,耳尖瞬間燒得通紅。
那年她跪在氈房裡發誓的模樣曆曆在目,其其格跪在羊毛氈上,雙手捧著相機抵住額頭,聲音帶著哭腔:“長生天為證,科古爾琴草原的風聽著,若其其格再犯,就讓我的相機永遠蒙上黑布!”
如今她鏡頭裡的神舞卻已經觸怒了神靈,遠處傳來拴馬樁被風吹動的吱呀聲,像是在嘲笑她又一次越過了那道看不見的界限。
“阿爸,我……”其其格窘迫得想要開口,但卻被哈丹抬手製止。
“唉——”哈丹歎了口氣,粗糙的手指摩挲著腰間的銀扣:“其其格,按咱們草原的規矩,做錯事的孩子要自己承擔後果。”
說著,他指了指蒙古包外的羊圈:“從今天起,你負責照料那三十隻待產的母羊。每天太陽升起前擠奶,日落後清點。等小羊羔平安落地,這事就算過去了。”
“阿爸,其其格……”巴特爾想要插話,哈丹猛地轉身,眼睛瞪得溜圓:“額熱,閉上你的嘴!”
他抄起桌上的套馬杆,杆頭重重杵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巴特爾頓時縮了縮脖子,這個平日裡在草原上橫著走的壯實漢子,此刻像隻犯了錯的牧羊犬般低下頭。
高大的身軀矮了半截,手指不自覺地撚著蒙古袍的鑲邊。
“我轉場前怎麼跟你說的?”哈丹用套馬杆敲打著靴筒,發出“咚咚”的聲響,“讓你照看妹妹就像照看剛斷奶的羊羔,你倒好!”
他突然提高嗓門,“摔她相機的時候,怎麼不想想你用兩頭健壯的公牛換來的‘鐵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