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區南側禮堂穹頂之下,三千餘名師生如精心排列的琴鍵,錯落鋪滿上下兩層觀眾席。
猩紅帷幕如煙霧般悄然退去,聚光燈驟然在舞台中央凝成一團灼目光繭。
光暈邊緣,周數與女主持並肩走出。
他們的腳步被厚地毯悄然吞噬,隻在地板上投下兩道修長暗影。
周數的步伐帶著精確的韻律感,深海藍絲絨西裝隨動作流淌出幽微光澤,仿佛將整片深邃星夜披覆於身。女主持的珍珠耳環在強光中不時閃爍,如同遙遠星河的微芒。
“尊敬的——”
周數的開場白尚未落下,禮堂最末排猛然爆出一聲清亮喝彩:“好帥!”
這聲讚歎如石子投入靜湖。
周數的視線如鷹隼般精準鎖定聲源——隊伍最末端,相澤燃穿著規整校服,正朝他擠眉弄眼地做鬼臉,歪著頭的樣子活像隻狡黠桀驁的野貓,領口微敞,露出嶙峋的鎖骨。
“哈哈哈哈哈——”台下瞬間被點燃,笑聲漣漪般擴散。
周數下頜線條倏地繃緊,喉結在領口上方劃出一道冷硬陰影。
他並未製止,反而唇角勾起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那不是寬容,更像是獵人發現獵物自投羅網的玩味。當兩人目光在空中悍然相撞,相澤燃本能地一縮脖子,隨即卻又挑釁地揚起下巴。
周數抬手。
聚光燈下,那手指宛如白玉雕琢,骨節分明得近乎銳利。腕骨從襯衫袖口淩厲凸起,機械表藍鋼指針在表盤上無聲滑行。無形的力量瞬間扼住整個禮堂的喧囂,死寂降臨。
他緩緩仰首,低沉的嗓音再度流淌而出:“尊敬的校領導,各位老師,同學們,大家——”
“下午好。”
“下午好。”
斜射燈光勾勒出他飽滿額角與挺拔的鼻梁,幾縷不馴的黑發垂落眉骨,隨他仰頭的動作輕輕晃動。酒紅色領帶的暗紋在胸前起伏,如同某種晦澀的密碼。
“站在2004年的終點回溯,”他的目光如同實質掃過台下,空氣似乎隨之凝滯,“我們曾用牛頓定律計算過青春的拋物線。”他刻意停頓,舌尖極快地掠過下唇,留下一抹晶瑩,“用化學方程式配平過成長的得失。”
台下後排傳來窸窣輕響。
相澤燃正忙著往嘴裡拋擲花生豆,顆顆精準落入口中。鄰座的女生不自在地調整坐姿,將散落的鬢發彆到耳後。
“而現在——”周數拖長尾音,絲絨西裝下的肩背線條驟然繃緊如弓弦,“是時候用這場文藝彙演來證明:理性與浪漫,”他的聲音倏然染上一層沙啞的磁性,“從來是同一條數軸兩端的正負無窮。”
他優雅地伸出食指淩空輕點,宛若交響樂指揮:“就像那道經典的數學題:當拋物線y=ax2+bx+c遇上元旦晚會,”他念出公式時嘴唇專注開合的模樣,帶著奇異的吸引力,“它的頂點坐標必定是——”他再次停頓,視線在攢動的人頭間逡巡,最終穩穩落回後排,“今晚最熱烈的掌聲!”
掌聲如雷炸響,遠比預期更為洶湧。
周數頷首致意,整理袖口的動作讓黑瑪瑙袖扣閃過一道冷冽寒光,手腕內側淡青的血管在強光下清晰浮現。
他退入光暈邊緣,身影半明半暗,如同一幅未完成的炭筆素描。
女主持揚起明媚笑容,向前半步,接續報幕:“接下來,讓我們以嚴謹的態度,欣賞本次元旦晚會的首個節目,”她的珍珠耳環隨著話語輕輕搖曳,“高二4)班帶來的《量子物理之舞》,或許能解開薛定諤的歡樂方程!掌聲有請!”
相澤燃饒有興致地挑起眉梢,目光始終膠著在周數身上——臭屁!這家夥……什麼時候變得這般……紮眼了?
他歪著頭,餘光掃過周數身旁的女主持。
那落落大方的笑容,總覺著幾分眼熟。
相澤燃看至半途,忽地捂住肚子蜷縮起身子,悄無聲息地從座位滑出。
他弓著背,像尾急於潛回水草的遊魚,向著禮堂側門蠕動而去。
指尖剛觸到冰涼的門把手金屬,門外陰影中卻猛地探出一隻鐵鉗般的大手,死死箍住了他的胳膊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