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部手機都用了一年多,相澤燃那隻塑料外殼被磨得泛白。
之前偶爾發過幾條短信,但兩人成天混在一塊兒,反倒沒什麼機會打電話。
聽筒裡傳來“沙沙”電流聲,相澤燃下意識歪了歪頭,壓低聲音:“喂?”
“喂個屁。”
周數的聲音穿透電流傳來,少了平日的冰冷,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低沉磁性,像根羽毛在相澤燃耳廓裡搔了一下。
相澤燃咧嘴笑到一半,冷風猛地灌進喉嚨,嗆得他慌忙閉嘴。
羽絨服拉鏈唰地拉到頂,金屬扣磕在下巴上,生疼。
他沒急著鑽回煙霧繚繞、人聲嘈雜的網吧裡,那裡頭三教九流什麼人都有。他固執地站在清冷月光裡,仿佛這樣就能把周數的聲音和那些烏煙瘴氣隔開。
腳下,水泥地透著刺骨寒氣,絲絲縷縷鑽進鞋底,凍得他腳板發麻。他卻倔強地釘在原地,不肯挪步。
呼出白氣在夜色中迅速消散,如同他此刻無處安放的煩躁。
“你乾嘛呢,怎麼還沒睡。”
相澤燃聲音發緊,手指無意識摳著手機殼邊緣,指甲和塑料摩擦發出“哢哢”聲。
電話那頭,周數流暢的鍵盤敲擊聲毫無預兆地停了。
“彆在外麵凍著,進去打。”周數聲音很平,卻精準捕捉到相澤燃話尾那絲顫音。
相澤燃喉結劇烈滾動,突然梗著脖子拔高音量:“我不!數哥,你怎麼都不問我,這麼晚怎麼還在外麵。”
突兀的聲音在空曠街道上蕩開。
周家老宅的藍光屏前,周數指節敲在鍵盤上的聲音像秒針走動。
他突然眯起眼,顯示器冷光,勾勒出下頜陡然繃緊的淩厲線條:“問了你就說嗎?”
那聲音壓得極低,卻像帶著電流,讓相澤燃脊椎一陣發麻。
手機差點從凍僵發顫的手裡滑脫,他慌忙攥緊,塑料外殼硌得掌心生疼。
電話那頭,周數的呼吸聲傳來,平穩得令人心慌。背景裡連最後一點鍵盤敲擊聲都消失了,隻剩一片死寂。
這沉默比任何質問都鋒利,無聲無息,直直捅進相澤燃心窩。
相澤燃幾乎本能地弓起背,像被無形的東西砸中了脊椎。
陳驍那張得意又陰鷙的臉,還有“那位”深不可測的背景,在他腦子裡攪成一鍋糊粥。
說?數哥知道了,他這份網吧的活兒鐵定泡湯!不說?這遲早是個要炸的悶雷!
“說話。”周數聲音突然切進來,精準刮在他繃緊神經上,“對麵便利店亮著燈。”
這不是詢問,是無可置疑的命令。
相澤燃猛地抬頭,視線慌亂撞向街角那扇亮晃晃的玻璃門。
光太刺眼,刺得他眼眶發酸。
下一秒,聽筒裡傳來椅子滾輪“嘎吱”一聲尖銳的刮擦——周數霍然起身!
“站著彆動。”電話被乾脆利落掐斷。
相澤燃胳膊僵在半空,電話掛斷的忙音刺得他耳膜生疼。他咬緊牙關,舌尖嘗到一絲血腥味——嘴唇又被自己咬破了。
“站著彆動”這句話在腦子裡嗡嗡作響,太陽穴突突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