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牛嶺的晨霧還未散儘,韋阿牛就著竹篾碗喝了口稀粥,背起半舊的柴刀往山上走。他今年二十有三,爹早年間采藥摔下懸崖,隻剩他和病弱的娘相依為命。每日天不亮上山,日頭偏西才挑著柴擔下嶺,換幾升糙米,再繞到村口老槐樹下,給瞎眼的張阿婆送把青菜,給隔壁的周二狗家捎塊炊餅——這樣的日子,他過了十六年。
這日砍到半山腰,韋阿牛忽聽岩縫裡傳來呻吟。撥開荊棘一看,是位穿青衫的老道,左腿被野蜂蜇得腫起老高,額角還掛著血。韋阿牛解下腰間布巾,蹲下身替他清理傷口:"道長怎的獨自上山?這蜂群最是厲害,前日還螫死了老獵戶家的牛。"
老道疼得直抽氣,卻仍掛著笑:"小友心善,貧道便不瞞你了。我本是終南山煉丹的清微子,因追一味赤焰草誤入蜂巢,倒勞你救我。"他從袖中摸出顆朱紅藥丸,"這是解毒丹,敷上便好。"
韋阿牛替他敷好藥,又去附近尋了些野蜂蜜,和著草藥敷在腫處。老道盯著他忙碌的背影,突然開口:"小友可願學些真本事?"
韋阿牛手一抖,野蜂蜜差點灑了:"道長莫要取笑,我不過是個粗人......"
"你可知這青牛嶺下,埋著塊點金石?"老道指了指腳下,"觸之可化金,然有三戒:一戒貪,二戒惡,三戒私。用滿三次,便失靈性。今日你救我一命,這機緣便送你。"
韋阿牛聽得心跳如鼓,待要再問,老道已閉上眼打坐,隻留一句:"明日辰時,嶺西老槐樹下。"便化作一縷青煙。
第二日辰時,韋阿牛揣著娘縫的粗布包袱,摸到老槐樹下。樹根盤結處,果然嵌著塊鵝蛋大的石頭,泛著淡金色,像浸了蜜的琥珀。他伸手一觸,石頭"嗡"地震顫,再看時,竟成了塊金燦燦的金錠!
韋阿牛攥著金錠跑回村,正撞見王屠戶和劉米商在老槐樹下吵架。原來今春大旱,稻穀欠收,米商囤著糧不肯賣,王屠戶便要搶他的糧車。韋阿牛擠進去,把金錠往桌上一放:"劉伯,這金錠夠買二十石米,你按市價分給鄉親,餘下的我補上。"
劉米商瞪圓了眼:"你哪來這麼多錢?"
"我在山裡挖到的。"韋阿牛撓頭,"先救救孩子們吧,張阿婆家的虎子都餓得啃樹皮了。"
米商捏著金錠去了,不多時,村口便支起幾張桌子,村民們排著隊領米。韋阿牛蹲在老槐樹下,看娘摸著金錠直抹淚:"阿牛,這錢來得正不正?"
"娘,"韋阿牛把娘的手按在石頭上,"您瞧,它原是塊普通石頭,我觸了它才變金的。老道長說,用三次便沒了。"
娘突然笑了:"我兒心善,便是塊金石頭,也該用在刀刃上。"
第一次用金錠的事很快傳遍了十裡八鄉。半月後,韋阿牛又摸到了點金石。這回他沒急著去村裡,而是背著竹簍上了山——村東頭的石拱橋年久失修,前日暴雨衝垮了半拱,幾個孩子上學得繞三裡山路。
他在鎮上買了二十車青石板,又請了十個石匠。石匠們鑿石的聲音響徹山穀時,韋阿牛蹲在新砌的橋欄邊,摸出點金石輕輕一觸。金光閃過,石匠們的工錢、石料的錢,竟都夠了。橋修好那天,孩子們排著隊從橋上跑過,銀鈴似的笑聲撞得橋欄叮咚響。張阿婆拄著拐杖站在橋頭,抹著淚說:"阿牛這橋,比當年他爹活著時修的還結實。"
第三次摸點金石時,韋阿牛的手有些發抖。他把石頭揣在懷裡,先去了後山的破廟——半月前救的那位老道,原是染了寒症,如今咳得整宿睡不著。他買了人參、當歸,又割了半筐草藥,正要出廟門,迎麵撞上來求藥的王二嬸。
"阿牛啊,我家狗剩出疹子,燒得說胡話,求你......"
韋阿牛的腳步頓住了。點金石在懷裡發燙,他想起第一次摸石時,老道說的三戒;想起娘縫補衣服時,針腳裡透出的暖;想起橋修好那天,孩子們追著蝴蝶跑過的身影。他摸出金錠,塞給王二嬸:"先給狗剩抓藥,剩下的我明兒再想辦法。"
等他趕到破廟,老道正倚著供桌咳嗽,床頭的藥罐空了。韋阿牛把最後半吊錢塞給藥鋪掌櫃,轉身要走,卻被老道叫住:"小友,你可知那石頭為何失靈?"
韋阿牛一愣:"不是說用三次麼?我才用了兩次......"
"第三次的金錠,你根本沒用。"老道指了指他懷裡的布包,"你買了藥,給了王二嬸,又替我抓藥——這第三次,你用金錠救了三條命。"
韋阿牛這才發現,布包裡的金錠不知何時變回了石頭,淡金色的光暈裡,隱約能看見三道淺痕,像三朵開敗的花。
"點金石的靈性,不在石頭本身。"老道站起身,青衫在風裡獵獵作響,"它在人心。你三次用它,都為他人,這石頭便成了善念的鏡子。如今你心無雜念,我便收你為徒,隨我去終南山學醫煉丹,如何?"
韋阿牛轉頭看向山腳下——娘正站在槐樹下,朝他揮手。風過處,槐花簌簌落了他一身,像下了場香雪。
"好。"他彎腰拾起石頭,放進懷裡,"但我有個請求。"
"你說。"
"等我學成本事,先回青牛嶺。我要在村頭建間醫館,免費給窮人看病;要在河邊建座學堂,讓孩子們都能讀書;還要......"他撓了撓頭,"還要給娘蓋間大瓦房,窗台上擺滿她愛的茉莉花。"
老道笑了,笑聲驚起幾隻山雀。他抬手一拂,韋阿牛便覺身子一輕,再睜眼時,已站在終南山的雲頭。腳下是青牛嶺,晨霧裡,那棵老槐樹正舒展著枝椏,像在說:去吧,去把善良種滿人間。
後來,青牛嶺的人都說,山腳下有位白胡子大夫,背著藥簍走村串戶,身邊總跟著個背柴刀的年輕人。他們治好了瘟疫,建起了學堂,還在老槐樹下立了塊碑,上麵刻著:"點金石在人心,善念長存天地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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