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梅妻鶴子_新編民間故事大雜燴_笔趣阁阅读小说网 

第86章 梅妻鶴子(1 / 1)

杭州孤山的雪來得早。十月末的風裹著梅香鑽進竹籬笆時,林逋正坐在老槐樹下翻《楚辭》。他膝頭攤著半卷《九歌》,指尖沾了墨香,青衫被穿堂風掀起一角,露出腰間係著的半枚玉鶴——那是他十二歲時在吳山腳下撿的,後來請匠人雕了對,另一枚掛在梅林深處的鶴塚上。

"阿翁!"

院外傳來脆生生的喚聲。林逋抬眼,見是隔壁賣茶的王嬸踮著腳往籬笆裡探,手裡攥著塊烤紅薯:"我家那小崽子又往你梅林裡跑,我追不上,勞煩你哄哄他。"話音未落,便有個紮著羊角辮的小娃跌跌撞撞衝進來,一頭撞進林逋懷裡,發頂沾著兩片梅花瓣。

"阿翁抱!"小娃摟住他的脖子,"梅花開得好香,我想摘一朵戴在頭上!"

林逋笑著刮他鼻尖:"梅花開在枝上,才是最好的模樣。等你長大,阿翁教你種梅。"小娃似懂非懂地點頭,被他輕輕放到地上。王嬸謝過,拎著空竹籃往茶棚去了,小娃卻蹲在梅樹下,用枯枝在地上畫小鴨子,尾巴尖總往梅枝上繞。

林逋望著那團歪歪扭扭的"小鴨子",眼底浮起笑意。他在這孤山住了二十三年,從青衫郎到白須翁,唯有這三畝梅林、一對白鶴,還有山下的煙火氣,是他不肯放下的。梅樹是他親手栽的,共一百一十八株,說是"百",實則多一株少一株也無人計較;鶴是他在江蘇鹽城海邊救的,母鶴斷了翅膀,他養了整月,傷愈那日,竟引來了另一隻鶴,在簷角築了巢。

"阿爹,吃飯啦!"

山腳下傳來孫兒的呼喚。林逋應了一聲,起身拍了拍青衫上的梅香。他養的鶴"霜雪"從廊下撲棱棱飛起,落在他肩頭,白羽掃過他耳後,像在提醒什麼。林逋伸手摸了摸它的頭:"知道啦,這就去。"

暮色漫上孤山時,梅林裡起了霧。林逋坐在石桌前喝山芋粥,孫兒趴在他膝頭打盹,霜雪和另一隻鶴"雲影"蹲在腳邊,脖子一探一探地啄食石縫裡的螞蟻。忽然,遠處傳來粗重的喘息聲,像是有誰在林子裡亂撞。

"阿翁,有人!"孫兒揉著眼睛坐直。

林逋放下碗,側耳細聽。霧裡傳來斧頭劈木的聲響,還夾雜著罵罵咧咧的粗話:"他娘的,這破梅樹能值幾個錢?老子偏要砍了做燒火棍!"

林逋的眉峰皺了起來。他記得半月前有個姓錢的公子來求過字,說要給新納的妾室題匾額,被他婉拒了。莫不是那廝派人來搗亂?

霜雪突然振翅而起,在霧裡劃出一道白影。林逋剛要喚它,便見兩個家丁模樣的漢子扛著斧頭衝進梅林,後麵跟著個穿狐皮大氅的胖子,腰間掛著翡翠扳指,正踢開擋路的梅枝:"小的們,把最粗的那幾株砍了!老子要拿回去給相府做屏風,管他什麼梅妻鶴子的,老子偏要拆了他的風水!"

"住手!"林逋的聲音不大,卻像塊冰錐紮進霧裡。

胖子轉頭,見是個白胡子老頭,頓時笑了:"喲,哪來的老叫花子?這梅林是你家的?"他晃了晃手中的翡翠扳指,"老子今天就砍了,你能怎的?"

林逋沒說話。他站起身,青衫被霧水浸得透濕,卻走得極穩。孫兒拽住他的衣角,他摸摸孩子的頭,示意不必擔心。霜雪和雲影早已繞到胖子身後,鶴喙啄著他的靴幫,鶴爪在地上劃出淺痕,他卻渾然不覺,隻盯著林逋:"老東西,你聾了?"

"過來。"林逋說。

胖子的家丁哄笑起來。其中一個舉起斧頭,朝最近的梅樹砍去。"哢嚓"一聲,碗口粗的梅枝斷成兩截,落在地上,濺起幾點血珠——不是梅樹的,是家丁的。他慘叫著縮回手,見梅枝斷口處滲出暗紅的汁,像極了血。

"邪門!"另一個家丁扔了斧頭,後退兩步。

胖子卻紅了眼,抄起斧頭親自上前:"老子就不信......"

斧頭剛要落下,林逋的目光突然掃過來。那目光像兩把淬了冰的刀,紮得胖子頭皮發麻。他下意識抬頭,正撞進一雙深潭似的眼睛——那雙眼裡沒有憤怒,沒有恐懼,隻有一片空茫,仿佛能看透他的骨血,看透他祖祖輩輩的罪孽。

"哢嚓!"

一聲脆響驚得眾人抬頭。隻見胖子頭頂的梅枝突然彎了下來,枝椏上的積雪簌簌墜落,露出密密麻麻的尖刺。更駭人的是,所有梅樹的枝條都在顫動,像無數條青黑的蛇,朝著眾人纏來。霜雪長鳴一聲,展開翅膀撲向胖子;雲影則落在梅樹上,爪子扣住枝椏,竟將碗口粗的梅樹壓得彎成了弓。

"梅......梅成精了!"家丁們尖叫著四散奔逃。胖子被梅枝纏住了腳踝,掙紮著要砍,卻見斷口處的"血珠"越滲越多,染紅了雪地,像是有無數梅魂從樹裡湧出來,張牙舞爪地朝他撲來。

"彆過來!"胖子跌坐在地,褲襠濕了一片,"我錯了!我就是個混蛋!求列位神仙饒命!"

林逋站在原地,青衫被霧水浸透,卻像座山似的立著。他的目光越過胖子,落在梅林深處——那裡埋著他的妻子馮氏的墳,埋著他未出世的孩子,埋著他二十三年來的晨鐘暮鼓。此刻,那些梅樹不是樹,是他親手栽下的骨血;那些鶴不是鶴,是他撿來的一縷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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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他輕聲說。

話音剛落,梅枝突然鬆開胖子。霜雪撲棱著翅膀落在林逋肩頭,雲影則飛到半空,長鳴三聲。霧氣漸漸散了,陽光穿透雲層,照在梅林上,每片花瓣都閃著金光,像撒了把碎金子。胖子連滾帶爬地跑了,家丁們跟在後麵,連斧頭都忘了撿。

孫兒拽了拽林逋的衣袖:"阿翁,他們為什麼跑了?"

林逋蹲下來,幫他擦掉臉上的梅香:"因為他們心裡有鬼。"

"那梅樹真的會動嗎?"

"梅樹不會動。"林逋摸了摸他的頭,"是護著梅林的東西動了。"

當晚,林逋在梅樹下煮酒。霜雪和雲影蹲在他腳邊,偶爾撲棱著翅膀去抓落在石桌上的梅花。孫兒趴在石桌上打盹,嘴角沾著梅花的甜香。林逋望著滿林的梅樹,想起二十三年前,他背著馮氏的牌位來到孤山,那時這裡隻有荒坡野草。他種下第一株梅樹時,對天發誓:"梅為妻,鶴為子,從此不踏紅塵,不染俗事。"

如今,梅樹成了林,鶴群添了雛,他的誓言還在。可他知道,有些東西比誓言更牢——是梅樹的根紮進泥土裡的勁,是鶴羽掃過梅枝的風,是他與這片山水的魂纏在一起,拆不散,燒不儘。

"阿爹,"孫兒迷迷糊糊地說,"我夢見梅樹變成叔叔阿姨了,他們在對我笑。"

林逋笑了。他舉起酒盞,對著滿林的梅樹輕輕一敬:"謝了。"

風掠過梅林,傳來陣陣清越的鶴唳。林逋望著天上的星子,忽然明白:所謂隱逸,從來不是躲進深山。當他把心種進梅林,把魂係在鶴羽,這方山水便成了他的骨,他的血,他的命。誰要動他的梅,便是動他的魂;誰要傷他的鶴,便是傷他的骨。這世間的刀槍斧鉞,終究砍不斷魂,傷不了骨。

次日清晨,林逋推開竹籬笆,見梅林依舊,鶴群依舊。霜雪落在他的肩頭,雲影歪著腦袋啄他的手指。孫兒蹲在梅樹下,正用樹枝在地上畫小鴨子——這次,小鴨子的尾巴尖,穩穩地朝著梅林深處。

林逋笑了。他彎腰抱起孫兒,往廚房走去。灶膛裡的火"劈啪"作響,映得他的臉暖融融的。窗外,梅香混著鶴鳴飄進來,像極了二十三年前的清晨。

有些東西,從來不需要證明。

就像梅樹知道要開花,鶴群知道要護主,隱士知道——

他的魂,早與這山水,這梅,這鶴,融成了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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