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古琴喑_新編民間故事大雜燴_笔趣阁阅读小说网 

第223章 古琴喑(1 / 1)

秋天的錦官城,沈清商裹著半舊的青布衫,蹲在城門洞底下,懷裡的琴囊被露水浸得透濕。他摸了摸琴囊上的銅扣——那是用斷弦熔鑄的,十二枚,正好對應"九霄環佩"斷裂的十二根冰弦。

"爺爺,您又講那檔子事?"

紮著羊角辮的小丫頭扒著他的琴囊,鼻尖沾著糖渣。沈清商低頭,見她手裡攥著半塊烤紅薯,皮兒都烤焦了,還冒著熱氣。"不講了,"他把琴往懷裡攏了攏,"爺爺給你唱個《采桑子》?"

小丫頭搖頭:"我要聽琴!"她踮腳去掀琴囊,露出半截焦黑的琴身。沈清商慌忙按住,指尖觸到琴麵的刹那,像被火燙了似的縮回來——那上麵還留著十七道深淺不一的裂痕,像道猙獰的疤。

那是乾元三年的事了。叛軍破城那日,沈清商正在府衙後園撫琴。他記得清楚,那天的陽光特彆亮,把簷角的銅鈴照得發燙。他正彈到《平沙落雁》,第七弦剛撥響,就聽見外頭傳來喊殺聲。

"賊兵進城了!"

女眷們的尖叫混著馬蹄聲撞進園子。沈清商衝出去時,看見三四個持刀的叛軍正踹開隔壁李員外的門。李夫人的繡鞋掉在台階上,珠釵滾進了泥裡。他想去撿,卻被一刀背砸在肩上,踉蹌著撞在院牆上。

"老東西,還會彈琴?"為首的叛軍提著帶血的刀,刀尖挑起他的下巴,"聽說你這破琴是雷威製的?老子今天就讓它給老子奏樂!"

沈清商想護琴,可叛軍的刀已經劈了下來。他本能地用身子擋住琴,隻聽見"哢嚓"一聲——不是琴弦斷,是他的左臂骨裂了。劇痛中,他看見琴身上的冰弦一根接一根繃斷,像被抽走了魂的蛇。最後一根弦斷時,琴身突然發出裂帛般的響,從琴首到琴尾,綻開了蛛網似的裂紋。

叛軍踢翻琴架,琴"咚"地摔在地上。沈清商爬過去,指尖剛碰到琴麵,就沾了一手的血——不知是自己的,還是李夫人的。他聽見遠處傳來更多慘叫,看見火舌舔著雕花木梁,看見嬰兒的繈褓在火裡翻卷......

"爺爺,您哭了?"

小丫頭的聲音把他拽回現實。沈清商這才發現自己臉上全是淚,混著露水,把青布衫的前襟洇濕了好大一片。他抹了把臉,從琴囊裡摸出塊油紙包,打開是兩塊芝麻糖:"吃吧,甜的。"

小丫頭咬了口糖,突然指著琴囊:"爺爺,這琴囊上的銅扣,怎麼跟琴上的裂紋數一樣?"

沈清商一怔。他摸了摸銅扣,十二枚,正好對應琴上的十二道裂痕。那是他後來用斷弦熔鑄的——每斷一根弦,他就鑄一枚扣,想著等琴修好了,這些扣還能當裝飾。可七年過去,琴沒修好,銅扣倒成了最紮眼的記號。

"走罷,"他背起琴囊,"去東邊兒的鎮子,聽說那兒有個老婦人,兒子死在城門口,她天天蹲在城牆上哭。"

他們走了七日。第七日傍晚,到了青石鎮。鎮口的老槐樹下,坐著個白發老婦,膝頭放著個藍布包,裡麵露出半截紅繡鞋。沈清商剛坐下,老婦就湊過來,枯枝似的手摸上琴囊:"這琴......可是"九霄環佩"?"

沈清商心裡一震。他早聽說這琴的名頭,雷威製於開元二十年,原是宮裡的禦琴,後來流落到民間,能引動風雨,能訴儘人間愁。可他沒想到,這老婦竟認得。

"是我,"他輕聲說,"當年在錦官城......"

老婦的眼淚"唰"地落下來,砸在琴囊上:"我家狗蛋,那年十六,在城門口當雜役。叛軍來的時候,他非要去救困在巷子裡的王阿婆......"她解開藍布包,裡麵是枚染血的銅扣,"這是他臨死前塞給我的,說是在琴身上撿的......"

沈清商接過銅扣,和琴囊上的銅扣比對——大小、紋路,分毫不差。老婦的眼淚滴在琴身上,一道細縫裡滲出黑褐色的血漬,慢慢被淚水衝淡,像朵蔫了的花慢慢舒展。

"爺爺,琴在哭!"小丫頭突然喊。

沈清商這才發現,琴身上的裂痕裡,正滲出淡青色的液體。那不是血,是淚。七年來,他每到一城,講屠城的事,聽眾的眼淚落在琴上,滲進裂痕,竟把琴身泡軟了。此刻,那些積了七年的淚,正順著裂紋緩緩流動,像在給琴縫補傷口。

"要修好了?"小丫頭歪著頭。

沈清商沒說話。他摸出隨身帶的艾草,點燃了熏琴。青煙裡,琴身的裂紋慢慢變淺,像被誰用軟刷輕輕刷過。老婦的眼淚還在流,滴在琴麵上,發出"叮咚"的輕響——那是琴在應和她的哭聲。

第七夜,他們在鎮外的破廟過夜。沈清商把琴放在供桌上,點起三柱香。月光從破窗漏進來,照在琴身上,那些裂痕竟完全看不見了。他試著撥了下琴弦——"錚"的一聲,清越如泉,比當年的聲音更沉,更厚,像浸了歲月的潭水。

"爺爺,琴響了!"小丫頭歡呼。

沈清商的手在發抖。他彈起《平沙落雁》,彈到第七弦時,突然想起當年叛軍砍斷琴弦的模樣。可此刻的琴音裡,沒有嘶啞,沒有悲愴,隻有一股說不出的溫柔,像母親哄孩子睡覺的歌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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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婦跪在供桌前,額頭抵著青石板:"狗蛋,你聽見了嗎?琴修好了,它替你活著呢。"

小丫頭趴在琴上,用手指輕輕摸過琴身:"爺爺,琴上有好多小坑,像星星。"

沈清商笑了。他知道,那是七年來,聽眾的眼淚砸出來的。每滴淚裡,都有一個故事:有失去丈夫的農婦,有斷了腿的書生,有被燒了房子的老木匠......他們的淚,滲進琴裡,把琴的傷都填滿了。

"該走了,"他背起琴囊,"去下一個城。"

老婦追出來,往他懷裡塞了包艾草:"給琴熏熏,彆再讓它啞了。"

小丫頭抱著塊烤紅薯:"爺爺,等我長大,也要學彈琴,彈給所有難過的人聽。"

沈清商摸了摸小丫頭的頭。他背著琴,走在青石板路上,月光把影子拉得老長。琴在囊裡輕輕發燙,像顆跳動的心臟。他知道,這琴永遠不會啞了——因為總有人願意講,總有人願意聽,總有人願意為它掉眼淚。

後來,有人說,錦官城重建時,在舊城牆根下挖出塊焦木,上麵刻著"九霄環佩"四個字。可沈清商沒去看。他帶著琴,繼續流浪,每到一城,就講那段屠城的故事。他說,琴能發聲,因有人願聽;人願聽,因心未死。而那些流進琴裡的淚,早把戰爭的疤,都泡軟了,化了。

如今,每當月明星稀的夜晚,總能聽見遠處飄來琴聲。那聲音清越中帶著滄桑,像在說:莫要忘了,這世上最鋒利的刀,從來不是鐵打的,是人心底的恨;最能治愈的藥,也不是草藥,是人心裡的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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