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有個小鎮,名喚“梨花鎮”。鎮不大,卻有一座聞名遐邇的古戲台,名曰“霓裳台”。這戲台已有三百餘年曆史,青瓦飛簷,雕梁畫棟,每逢佳節或廟會,必請戲班前來唱戲。奇怪的是,每每唱到忠烈悲情處,哪怕台上鑼鼓喧天,台下人聲鼎沸,若逢晴空萬裡,戲台前必降細雨,如絲如縷,沾衣不濕,落地無聲。久而久之,鎮上人便稱此雨為“天淚”。
關於這“天淚”,鎮上流傳著一個淒美的傳說。說是百年前,梨花鎮曾有一位名伶,名叫沈青衣。她生得眉目如畫,嗓音似鶯啼,尤擅演忠烈女子,每每登台,必引得滿堂喝彩。沈青衣不僅戲唱得好,人亦剛烈,心中自有丘壑。
那年,鎮上來了一夥山匪,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官府懼怕,閉門不戰,百姓苦不堪言。沈青衣見狀,心中憤慨,便與戲班眾人商議,決定以戲為刃,刺殺匪首。她連夜改編了一出《忠烈女》,戲中女主人公為報家仇國恨,假意委身賊寇,趁其不備,手刃仇敵。
演出那日,沈青衣扮作戲中女主人公,一襲紅衣,眉目含情,步步生蓮。她唱得淒婉動人,演得肝腸寸斷,台下百姓看得熱血沸騰,恨不能衝上台去,與那匪首同歸於儘。匪首坐在台下,起初隻當是尋常戲碼,待到戲至高潮,沈青衣突然拔下頭上的金簪,直刺匪首咽喉!
匪首猝不及防,當場斃命。台下百姓歡呼雷動,可就在此時,山匪餘黨蜂擁而上,亂刀砍向沈青衣。她倒在血泊之中,眼中卻含著笑,似是完成了畢生夙願。
沈青衣死後,鎮上人將她葬在戲台後的梨花樹下。此後,每逢唱到忠烈悲情戲碼,戲台前必降細雨,如她的眼淚,灑落人間。
這一年,梨花鎮又逢廟會,戲班照例在霓裳台上演《忠烈女》。台下人頭攢動,台上鑼鼓喧天。唱到女主人公手刃仇敵時,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陰雲密布,細雨如絲,沾衣不濕,落地無聲。
台下百姓紛紛抬頭,隻見雨絲如淚,恍惚間似見一襲紅衣在雨中翩然起舞,眉目含情,似笑非笑。眾人皆怔,待回過神來,雨已停歇,台上戲子仍在唱念做打,仿佛方才隻是一場幻覺。
人群中,有個年輕書生,名喚柳慕白,是鎮上私塾的先生。他自幼癡迷戲曲,尤其愛沈青衣的戲。今日親眼所見“天淚”奇觀,心中震撼不已,戲散後仍久久不願離去,獨自在戲台前徘徊。
夜深人靜,柳慕白獨自坐在戲台下,望著空蕩蕩的舞台,忽然聽見一陣輕歎。他猛地抬頭,隻見戲台中央,不知何時多了一名紅衣女子,眉目如畫,正是沈青衣的模樣!
柳慕白驚得說不出話來,那女子卻對他微微一笑,輕聲道:“書生,你為何獨自在此?”
柳慕白回過神來,忙行禮道:“小生柳慕白,久聞沈姑娘大名,今日得見‘天淚’奇觀,心生敬仰,故而流連忘返。”
沈青衣歎道:“我本已魂歸離恨天,誰知經年後,仍有癡人記掛。”
柳慕白忙問:“姑娘既已壯烈而死,為何今日顯靈?”
沈青衣幽幽道:“因你心中有情,故而我得以暫留人間。你可知道,這‘天淚’並非我一人之淚,而是百年間所有為戲癡狂之人的眼淚所化。”
柳慕白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難怪每逢忠烈悲情戲碼,必降細雨,原來是戲中人的至情至性感動天地!”
沈青衣點頭:“戲如人生,人生如戲。世人常道戲子無情,卻不知戲子演儘世間百態,嘗遍人間冷暖,心中比誰都明白什麼是情。”
柳慕白聽得入神,忽覺一陣涼意襲來,再看沈青衣,竟已化作一縷青煙,消散在夜色中。
次日,柳慕白將昨夜所見告知鎮上人,眾人皆驚,卻無人敢信。唯有老戲班班主歎道:“看來沈姑娘的魂魄仍未散儘,仍在戲台徘徊。”
此後,每逢廟會或佳節,柳慕白必請戲班在霓裳台上演《忠烈女》。每當戲至高潮,“天淚”必降,台下百姓皆稱奇,而柳慕白則獨坐台下,望著空蕩蕩的舞台,似在等待什麼。
有一年,廟會前夕,柳慕白忽然病倒,高燒不退,昏迷不醒。鎮上郎中束手無策,眼看他命在旦夕。戲班班主歎道:“怕是沈姑娘要帶他走了。”
戲散後,班主獨自在戲台前焚香祭拜,忽見沈青衣的身影再度浮現。她輕聲道:“他既為我癡迷至此,我便助他一臂之力。”
次日,柳慕白奇跡般痊愈,醒來時,發現自己竟躺在戲台中央,身上披著沈青衣當年常穿的紅衣。他愣了半晌,忽覺一陣清風拂過,眼前似有紅影翩然遠去。
此後,柳慕白再未見過沈青衣,但每逢廟會,他必登台唱戲,演得最動人的仍是《忠烈女》。而“天淚”依舊每逢忠烈悲情戲碼必降,仿佛在訴說著一段跨越百年的癡情。
鎮上人常說:“霓裳台上的雨,是沈青衣的眼淚,也是天下有情人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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