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有個小鎮,名喚"青崖鎮"。鎮子不大,卻有一樣稀罕物——一幅古畫,名曰《問樵圖》。這畫不大,隻尺餘寬,兩尺長,畫的是個樵夫站在山澗邊,腰間彆著斧頭,身旁堆著幾捆柴火。畫工不算精細,可奇怪的是,這畫掛在鎮東頭的老茶館裡幾十年,鎮上人但凡有難解之事,焚香靜思後對著畫輕聲相問,那畫中樵夫便會以砍柴動作作答。
這事兒要從三十年前說起。那時茶館老板還是個年輕後生,叫趙三。有一日,他去後山砍柴,天色將晚時在山澗邊發現個破布包,打開一看,竟是幅卷起來的畫。趙三不識貨,隻覺得畫上樵夫畫得古怪——那樵夫眼神極亮,仿佛能看透人心。他隨手把畫帶回家,掛在了茶館牆上。
頭一回顯靈是在掛畫後第三天。鎮西頭的王鐵匠愁眉苦臉地坐在茶館裡,他家傳的鐵匠鋪子突然沒了生意,連著三個月沒開張。趙三見他唉聲歎氣,隨口道:"要不你問問那畫?"王鐵匠半信半疑,焚了柱香,對著畫輕聲道:"我這鋪子還能不能開下去?"
話音剛落,就見畫中樵夫舉起斧頭,"哢嚓"一聲砍向畫中一棵枯樹。王鐵匠一拍大腿:"要我砍掉舊東西?"第二天,他就把鋪子裡用了幾十年的老風箱扔了,換了個新式的。說來也怪,當月生意就紅火起來。
這事一傳十十傳百,《問樵圖》的名聲就傳開了。鎮上人但凡有拿不定主意的事,都來茶館問畫。有問姻緣的,樵夫就斫斷一截枯枝;有問生意的,樵夫就指向畫中山澗某處;連縣太爺都微服私訪來問過該不該漲稅——那回樵夫連砍三下,縣太爺回去就減了半成稅。
不過這畫有個古怪規矩:每問一次,畫中樵夫的身影就淡一分。頭回問時還清晰可見,問到第十回,就隻能隱約看見個輪廓。茶館掌櫃趙三在牆上釘了塊木牌,寫著"每日限問三次"。
這年清明,茶館來了個穿綢緞的年輕書生。他對著畫焚香良久,輕聲問道:"我該不該赴京趕考?"畫中樵夫緩緩舉起斧頭,在空中虛砍三下——這是從未有過的動作。書生大喜,當即決定啟程。
可巧那天暴雨,山澗漲水。書生過橋時,一個浪頭打來,連人帶馬被衝進山澗。第二天打撈上來時,人們發現他手裡還攥著半塊墨錠——正是問畫前磨墨用的。
這事把趙三嚇得不輕。他連夜把畫收進櫃子,再不敢示人。可奇怪的是,第二天早上,畫又好好地掛在原處。更邪門的是,當天就有個老漁夫來問出海的事,樵夫照樣砍柴作答。
"這是鬨鬼了?"趙三蹲在櫃台後搓手。茶館跑堂的小二湊過來:"東家,我昨兒半夜起夜,瞧見那畫裡的樵夫會動!"
正說著,鎮上大戶周員外拄著拐杖進來。他最近總夢見個穿蓑衣的樵夫,心裡發慌。趙三硬著頭皮說畫壞了,周員外卻徑直走到掛畫處,焚香叩首:"就問一回,我這腿疾..."
話沒說完,畫中樵夫突然劇烈抖動起來,斧頭"當當當"連砍七下!周員外臉色煞白:"這是何意?"話音未落,就見他那條瘸了三年的右腿猛地一抽,居然能伸直了!
這事兒越傳越神。有人說樵夫是山神化身,有人說畫裡封著個執念未消的魂魄。最玄乎的是藥鋪孫掌櫃的說法——他親眼看見有人的問題被答過後,畫中山澗的水紋會改變流向。
轉眼到了臘月。這天來了個裹著狐裘的婦人,問的是夫君外遇之事。樵夫砍斷一根樹枝,又指向畫中溪水。婦人抹著眼淚走了。三天後,鎮上鬨出樁大事:綢緞莊趙老板休了正室,娶了個唱曲兒的。
當晚,茶館打烊後,趙三發現畫中樵夫的身影淡得幾乎看不見了。他哆嗦著摸出塊布想蓋住畫,手剛碰到畫框,就聽見"哢嚓"一聲——畫中樵夫竟舉起斧頭,對著虛空砍了一下!
第二天大早,趙三把畫掛回原處,發現樵夫的身影又清晰了幾分。正納悶著,鎮東頭突然傳來哭聲。原來是昨兒問姻緣的婦人上吊了,嘴裡還塞著塊帕子,帕子上繡著"樵夫"二字。
這事鬨得滿鎮風雨。縣太爺派人來查,茶館裡裡外外翻了個底朝天。最後隻在畫軸夾層裡找到張發黃的紙條,上麵歪歪扭扭寫著:"問者自問,答者自答"。
現在《問樵圖》還在老茶館掛著,隻是再沒人敢輕易發問。偶爾有膽大的年輕人來試,樵夫偶爾也會動一動斧頭——但再沒出現過砍七下或者連砍三次的情況。趙三在櫃台後看得明白:每回問完,樵夫的身影確實會淡一分,可過不了幾天,又會慢慢清晰起來。
"許是山裡的精怪吧。"他常這樣對客人說,"問多了,它也累。"
隻有那跑堂的小二知道,每到子夜,茶館後廚的水缸裡就會映出個模糊的人影,正一下一下地砍著空氣裡的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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