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十國,那是一個天無寧日、地無淨土、人命賤如草芥的亂世。王朝像走馬燈一樣更迭,戰火燃遍了九州大地。然而,在亂世之中,總有一些人為了追尋虛無縹緲的長生,比戰火更冷酷、更殘忍。他們,就是被世人唾罵的邪修。
在黃河下遊,有一個不起眼的小村莊,名叫柳溪村。村裡有個叫小石頭的孩子,今年剛滿七歲。他生得眉清目秀,一雙眼睛黑得像浸了水的黑豆,透著一股與年齡不符的沉靜。更奇特的是,他的生辰是臘月初八,大雪紛飛之日,民間稱之為“臘八童”,據說這種時辰出生的孩子,天生便與草木有緣,身體是煉製某些丹藥的最佳“藥引”。
小石頭並不知道這些玄乎的講究,他隻知道,村裡最疼他的,是村西頭的赤腳郎中,陳伯。陳伯的院子裡種滿了各種各樣的草藥,從春天的蒲公英到夏天的金銀花,應有儘有。小石頭最喜歡跟著陳伯,看他用那雙布滿老繭的手,輕輕撫摸著每一株藥草,嘴裡念叨著它們的脾氣和秉性。陳伯總說:“石頭啊,這些草草都是有靈性的,你待它們好,它們就肯為你治病救人。”
小石頭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他總覺得,那些草聞起來很香,讓他心裡很安穩。
然而,這份安穩在一個血色的黃昏被徹底撕碎。
那天,一隊黑衣人如鬼魅般闖入了柳溪村。他們不搶糧食,不奪財寶,目光銳利地在村子裡搜尋,像在尋找一件特定的物品。最終,他們的視線鎖定了一群正在玩耍的孩童,為首一個獨眼邪修,用鼻子使勁嗅了嗅,獰笑道:“找到了!就是那個臘八童,草木靈氣最盛!”
村民們驚慌失措,奮起反抗,但在那些黑衣人麵前,如同螳臂當車。獨眼邪修徑直走向小石頭,一把將他扛在肩上。小石頭嚇得大哭,他看到陳伯為了護住他,被一個黑衣人一掌拍飛,口吐鮮血,昏死過去。
“陳伯!”小石頭的哭喊被風吹散,他像一隻待宰的羔羊,被擄上了一輛馬車,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小石頭被帶到了一個陰森的山穀,穀中彌漫著一股濃重的藥味和血腥味混合的怪味。這裡是一個邪修的據點,被稱為“百草穀”。穀中遍布著各種劇毒的植物,有些開著妖異的花朵,有些長著猙獰的刺。他被關在一個石洞裡,見到了其他幾個和他年紀相仿的孩子,他們一個個麵黃肌瘦,眼神空洞,顯然已經在這裡待了很久。
“彆怕,他們會把你變成神仙的。”一個孩子用沙啞的聲音對他說,眼中卻沒有一絲希望。
接下來的日子,成了小石頭一生都無法磨滅的噩夢。獨眼邪修,人稱“藥王”,開始了他殘忍的煉製過程。他強迫小石頭吃下各種混合著劇毒的草藥草汁,有的燒灼他的喉嚨,有的絞痛他的五臟六腑,有的讓他渾身長滿紅斑奇癢無比。小石頭痛得在地上打滾,哭喊得聲音都嘶啞了,但藥王隻是冷冷地看著,仿佛在欣賞一件即將成品的藝術品。
“哭,再哭也沒用!”藥王獰笑道,“你的身體正在百毒的淬煉下,脫胎換骨!等你的血液變成金色,你就是我‘人丹’的最後一味主藥,吃了它,我就能長生不老!”
日複一日,小石頭的身體發生了可怕的變化。他的皮膚漸漸變得冰冷,但體內卻像有一團火在燃燒。他的雙眼在黑暗中能看清一切,能聽到風吹過草葉的細微聲響。他甚至能“聽”到那些毒草的“聲音”,它們在他體內肆虐、咆哮,爭奪著主導權。他成了一個裝滿了劇毒的容器,一個活生生的“藥引”。
一年後,柳溪村附近爆發了一場可怕的瘟疫,村莊一個接一個地死去,連官府都束手無策。絕望之際,有人想起了被擄走的小石頭,以及他那個懂醫術的陳伯。陳伯雖然重傷未愈,卻拚著一口氣,帶著幾個幸存的村民,找到了邪修的山穀入口。
他們沒有硬闖,而是趁著夜色,悄悄潛入。石洞裡,他們看到了被囚禁的小石頭。他看起來比同齡人要瘦小一圈,臉色蒼白得像紙,但那雙眼睛卻亮得驚人,仿佛藏著兩顆星辰。他虛弱地靠在石壁上,看到陳伯,嘴唇翕動著,卻發不出聲音。
藥王察覺到了入侵者,勃然大怒。他手持一把用毒草淬煉的短刃,殺了過來。陳伯和村民哪裡是他的對手,轉眼間便死傷慘重。就在藥王即將殺死陳伯的千鈞一發之際,小石頭體內那股壓抑了整整一年的劇痛和怨氣,猛然爆發!
他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嘶吼,雙眼瞬間變得血紅。他體內的百毒精華,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一股腦地湧向他的手掌。他猛地按在地上,洞口周圍的毒草瘋狂生長,化作一條條毒蛇,纏住了藥王和他的手下。藥王驚恐地發現,這些毒草竟然不聽他的號令,反而被小石頭體內的靈性所驅使。
“你……你到底是什麼東西?”藥王駭然失色。
小石頭沒有回答,他隻是死死地盯著藥王,用儘全身的力氣,將體內所有的痛苦和恨意,化作一聲怒吼。這聲怒吼仿佛帶著草木的意誌,直衝雲霄。藥王和他的手下瞬間被毒藤纏繞,身體被毒液侵蝕,發出淒厲的慘叫,最終化為一灘黑水。
瘟疫被小石頭的血液所解。他咬破手指,將幾滴金色的血液滴入村民的水中,喝下的人,身上的黑斑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然而,活人死人肉白骨”的奇效,也讓他成了新的目標。
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飛了出去。一個視人命如草芥的軍閥,聽聞小石頭的血液有起死回生之效,便派兵前來,想抓他去救自己快死的姨太太。小石頭再次被迫逃亡,他成了一個被各方勢力追捕的“活藥引”。
從此,亂世之中多了一個神秘的傳說。一個麵容蒼白、眼神空洞的少年,孤獨地行走在大地上。他既能用一滴血拯救一座城,也能因為情緒失控而讓周圍的草木枯萎。他體內有救人的良藥,也有致命的劇毒。
他曾是柳溪村一個無憂無慮的孩子,如今,他卻是一個行走的“藥童劫”。他的長生之路,是建立在無數孩童的屍骨之上;他的活人能力,卻要用自己永無止境的劇痛來換取。在這亂世洪流中,他究竟該走向何方?或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他隻知道,自己必須活下去,因為陳伯還在等著他,柳溪村的炊煙,還在等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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