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霧繚繞的青崖山腳下,有個叫石根的漢子,靠著一身力氣和祖上傳下的斧頭,在山裡砍竹為生。這日天剛蒙蒙亮,他像往常一樣踏著露水進了山。林子裡竹子挺拔,密密匝匝,陽光隻能從葉縫裡漏下幾縷,照得地上光影斑駁。石根揮動斧頭,“咚咚”的砍伐聲在寂靜的山林裡格外清脆。
忽然,一陣若有似無的香氣飄了過來,絲絲縷縷,鑽進他的鼻孔。石根放下斧頭,使勁嗅了嗅,這香氣不像花香,也不似果香,倒像是陳年的佳釀,醇厚綿長,帶著一股子清甜。他心裡納悶:“這深山老林的,哪來的酒香?”他循著氣味,撥開半人高的雜草,朝著竹林深處走去。
越往裡走,香氣越濃,腳下的小徑也漸漸模糊。轉過一個彎,眼前豁然開朗。一片小小的空地上,幾株老竹環繞,一個穿著綠衣裳的女子正蹲在一口石磨旁,白皙的手指輕輕推動著磨盤。石磨緩緩轉動,流出乳白色的漿液,散發出那誘人的酒香。那女子身姿輕盈,長發如瀑,側臉的輪廓在竹葉篩下的陽光裡,仿佛蒙著一層淡淡的青煙。
石根看得呆了,不小心踩斷了一根枯枝。“哢嚓”一聲,驚動了那女子。她回過頭來,一雙眼睛清澈如山泉,帶著一絲驚訝,但很快又恢複了平靜。“這位大哥,可是迷了路?”她的聲音像山澗的溪流,清脆悅耳。
石根憨厚地撓了撓頭,指著石磨:“姑娘,我……我是聞著酒香來的。你這酒,真香!”
綠衣女子微微一笑,露出一對淺淺的酒窩:“既是聞香而來,便是有緣人。大哥若不嫌棄,嘗嘗我這新釀的竹葉青?”說著,她起身從旁邊拿起一個陶土酒壇,用竹勺舀出一點酒液,倒在一個粗瓷碗裡。那酒液清冽透明,泛著淡淡的碧色,碗底仿佛沉澱著幾片細碎的竹葉。
石根接過碗,猶豫了一下,還是仰頭一飲而儘。酒液入口,一股清涼瞬間從舌尖蔓延到四肢百骸,仿佛山風拂過燥熱的身體,說不出的舒暢適意。連日來砍竹積累的疲憊,竟在這一刻煙消雲散。他驚喜地叫道:“好酒!真是好酒!我從來沒喝過這麼好的酒!”
綠衣女子看著他的樣子,眼中笑意更深:“此酒以竹葉、竹心、山泉釀製,耗時長久,確有幾分奇效。大哥若喜歡,常來便是。”
從那天起,石根砍完竹子,總會繞到那片竹林。綠衣女子自稱阿青,便在這竹林深處結廬而居,以釀酒為樂。石根喝過阿青的酒後,不僅力氣大了許多,連身上一些陳年舊傷也漸漸好了。他發現,這酒果然如阿青所說,能治百病。村裡有人頭疼腦熱,或是跌打損傷,石根便偷偷討來一點酒液給他們喝,往往藥到病除。
“神酒啊!”村裡人傳開了,都說石根在山裡遇上了神仙。阿青的名聲,像風一樣,越過了青崖山,傳到了山下的縣城裡。
縣城裡的縣太爺姓錢,是個貪得無厭的家夥。他聽到“神酒”的傳聞,眼睛都亮了,心裡打著小算盤:“要是把這酒方弄到手,獻給京裡的權貴,我還愁升官發財嗎?”他立刻派了幾個衙役,跟著石根上了山,要“請”阿青姑娘去縣衙“做客”。
阿青正在石磨旁忙碌,看到幾個凶神惡煞的衙役,眉頭微微蹙起。領頭的衙役趾高氣揚地說:“我們是縣太爺派來的!縣太爺有請,跟我們走一趟吧!”
石根急了,擋在阿青麵前:“官爺,阿青姑娘是山野之人,不懂規矩,你們彆為難她!”
“滾開!”衙役一把推開石根,“誤了縣太爺的事,你擔待得起嗎?”說著就要上前抓人。
阿青輕輕搖了搖頭,聲音依舊平靜,卻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冷意:“我乃山野之人,不懂官場規矩,也無意去什麼縣衙。我這酒,隻贈有緣人,不與權貴交易。”
“不識抬舉!”衙役惱羞成怒,“看來得請你走一趟了!”他們一擁而上。
就在這時,阿青身後那口巨大的陶土酒壇突然“嗡”地一聲輕響,自行懸浮起來,壇口冒出絲絲青色煙霧。阿青伸手輕輕撫過酒壇,對衙役們說:“你們走吧,告訴你們縣太爺,這酒方,不是他能強求的。”
衙役們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連連後退,領頭的色厲內荏地喊道:“你……你想乾什麼?我們可是官府的人!”
阿青不再理會他們,雙手捧起那口大酒壇,高高舉起。她的身影在青煙中變得有些模糊,綠衣仿佛與身後的竹林融為一體。隻聽她清喝一聲:“癡心妄想,不如歸去!”猛地將酒壇向地上摔去!
“砰——”
一聲巨響,卻沒有想象中的酒液四濺。酒壇碎裂的瞬間,化作一股濃鬱的青煙,呼地一下衝天而起,彌漫開來。青煙中帶著濃鬱的酒香,卻比往日多了幾分清冷和哀傷。衙役們被青煙嗆得連連咳嗽,眼淚直流,等煙霧散去,哪裡還有阿青的影子?隻見地上隻有一堆破碎的陶片,石磨也停止了轉動。
衙役們嚇得魂飛魄散,連滾帶爬地跑下了山。
石根呆呆地站在原地,望著空蕩蕩的竹林,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他知道,阿青姑娘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從那以後,青崖山的竹林裡,再也聞不到那醉人的酒香了。石根每次砍竹路過那片空地,都會駐足良久,仿佛還能看到阿青忙碌的身影。村裡人也常常念叨,說阿青姑娘是竹林裡的仙子,因為凡人的貪婪,才離開了人間。
奇怪的是,每到清晨或者雨後,竹林裡的竹節上,偶爾會凝結出一滴滴晶瑩的甘露。石根曾小心翼翼地收集過一滴,嘗了一口,那味道清甜甘美,竟帶著一絲淡淡的酒香,喝下去之後,渾身舒坦,精神煥發。村裡人都說,這是阿青姑娘留下的念想,是她對這片土地和善良的人們最後的饋贈。
年複一年,青崖山的竹林依舊茂密。山民們砍竹、生活,偶爾會在竹節間發現那珍貴的甘露。他們知道,那綠衣的酒娘雖然遠去了,但她的善良和那神奇的酒香,已經化作了這片竹林的一部分,永遠地留在了人們的心裡。每當有孩子問起竹林深處的故事,老人們就會指著那些挺拔的竹子,緩緩說道:“很久很久以前,這裡住著一位會釀酒的綠衣姑娘……”那故事,就像竹間的風,一代又一代,流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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