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水鄉,雨季一來,便是漫天漫地的水汽。那年夏天,老天爺像是捅破了窟窿,暴雨連著下了七天七夜,河水猛漲,濁浪翻滾,把鎮上那座百年老石橋衝得搖搖晃晃。最終,在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中,石橋攔腰折斷,碎成幾截,被洪水卷得無影無蹤。河兩岸的百姓,隻能隔河相望,愁容滿麵。
“橋沒了,日子可怎麼過?”張屠戶望著對岸的肉鋪,唉聲歎氣。
“孩子他爹在河對岸做工,這可如何是好?”王大嫂抱著孩子,急得直掉眼淚。
鎮上老老少少都聚在河邊,望著斷橋殘墩,唉聲歎氣。就在這時,人群中走出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他是鎮上最有名的石匠,姓石,大家都尊稱他石老爹。石老爹捋著花白的胡子,聲音洪亮:“鄉親們,彆愁!橋斷了,咱們再修!我石老爹這把老骨頭,還能為鎮上出份力!”
石老爹的話像一劑良藥,瞬間點燃了大家的希望。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鎮上頓時熱鬨起來。石老爹更是沒日沒夜地畫圖樣、選石料,他要修一座比原來更結實、更漂亮的石橋。
“石老爹,這橋墩子上,要不要雕點啥?”年輕的小石匠問。
石老爹眯著眼,望著滔滔河水,沉吟片刻:“雕獅子!鎮水的石獅!一對,就立在橋兩頭,保咱們鎮子百年平安!”
說乾就乾,石老爹親自挑了兩塊上好的青石,在河邊搭起工棚,叮叮當當,沒日沒夜地雕了起來。他那雙布滿老繭的手,仿佛有魔力,鑿子在他手裡上下翻飛,石屑紛落。不過半個月,兩尊石獅的雛形就出來了。那獅子威風凜凜,昂首挺胸,一雙眼睛炯炯有神,仿佛能洞察一切。
鎮上的百姓沒事就來看,嘖嘖稱讚:“石老爹手藝真是絕了!這獅子跟活的一樣!”
石老爹聽著誇獎,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手上的鑿子敲得更歡了。他心裡有個念頭:這石獅不僅要威風,更要有一顆護佑百姓的心。
就在石橋修到一半,石獅也快要完工的時候,鎮上來了一位新任的縣太爺,姓錢。這錢縣太爺年紀不大,肚子卻不小,走起路來搖搖擺擺,一雙小眼睛滴溜溜亂轉,儘往錢袋子裡瞧。
他聽說鎮上在修橋,還募捐了不少銀子,頓時來了興趣。這天,他坐著轎子,帶著幾個衙役,大搖大擺地來到河邊。
“嗯,這橋修得不錯,這獅子……也還行。”錢縣太爺撇著嘴,一副不屑的樣子。他圍著石獅轉了兩圈,眼睛卻瞟向了旁邊管賬的李先生。
“李先生,修橋的銀子,還剩多少啊?”錢縣太爺慢悠悠地問。
李先生躬身答道:“回大人,鄉親們捐了不少,加上鎮上公款,共有五百兩銀子。如今用了大半,還剩一百多兩,足夠後續工錢了。”
“一百多兩?”錢縣太爺小眼睛一亮,“修橋是大事,該用就得用。不過嘛……本官初來乍到,縣衙也需要修繕,這銀子……不如先借給本官應急?”
石老爹在一旁聽得真切,心裡咯噔一下。他放下鑿子,走上前,拱手道:“大人,這銀子是鄉親們省吃儉用湊的修橋款,萬萬動不得啊!橋修不好,百姓過不了河,日子可就難了。”
錢縣太爺臉一沉,冷哼一聲:“石老頭,你懂什麼?本官是為了縣衙的體麵,也是為了百姓!你一個匠人,少管閒事!”說罷,他朝衙役一使眼色,“把剩下的銀子,都給本官抬走!”
衙役如狼似虎,上前就要搶賬本和錢箱。百姓們氣憤不已,卻敢怒不敢言。李先生護住錢箱,急得滿頭大汗:“大人!這使不得啊!”
錢縣太爺一把推開李先生,罵道:“滾開!再敢多嘴,連你一起抓起來!”
就這樣,一百多兩修橋款,被錢縣太爺強行“借”走了。石橋的工程,頓時陷入了困境。石匠們的工錢發不出,石料也買不起了。石老爹氣得幾天吃不下飯,整日對著那對快要完工的石獅唉聲歎氣。
“畜生!畜生啊!”石老爹撫摸著石獅冰冷的身軀,老淚縱橫,“鄉親們的血汗錢,就這麼被他糟蹋了!這橋……這橋可怎麼修啊!”
奇怪的事情,就從這天晚上開始了。
那天深夜,暴雨傾盆,電閃雷鳴。住在河邊的王老伯起夜,無意中朝橋頭望了一眼,頓時嚇得魂飛魄散。隻見那對還沒完全雕好的石獅,眼睛裡竟然流出了兩道清亮的水,在閃電的映照下,像極了眼淚!
“我的媽呀!石獅流淚了!石獅流淚了!”王老伯連滾帶爬地跑回屋裡,抖成一團。
第二天一早,王老伯把這事兒一說,整個鎮子都炸開了鍋。大家紛紛跑到河邊看,果然,石獅的眼睛下,有兩道濕漉漉的痕跡,一直延伸到下巴頦兒。
“石獅真的流淚了!”
“這是老天爺開眼了!石獅在為咱們哭呢!”
“肯定是那個貪心的錢縣太爺,挪用了修橋款,連石獅都看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