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清晨,雨過天晴,南禺做了一個決定。他輕輕抱起阿草,飛至最高的山峰,對著初升的太陽,說出了天地間最古老的神咒。
“以風神之名,散汝魂魄,化入千風,永享自由。”
咒語一出,阿草的身體漸漸變得透明,最後化作萬千光點,隨風四散,融入天地之間。從此,每一縷吹過山野的清風,都是阿草的一部分。
南禺本以為這樣就能讓愛人得到永恒的自由,可他低估了相思之苦。每當風吹過,他都能感覺到阿草的存在,卻看不見、摸不著、聽不到。那種咫尺天涯的煎熬,比永恒的孤獨更令人心碎。
於是南禺開始做一件在眾神看來毫無意義的事——他收集風中飄蕩的花瓣,一片一片,小心翼翼地堆砌成阿草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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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清晨,當第一縷陽光照在山巔,南禺就開始工作。他從東南方采來粉色的桃花瓣,做成阿草的臉頰;從南方取來紅豔的木棉花,做成她的嘴唇;從西方拾來紫色的薰衣草,做成她的衣裳;從北方帶來白色的雪絨花,做成她的肌膚。
他做得仔細極了,眉毛要用細長的柳葉,頭發要用深褐的鬆針,眼睛要用清澈的露珠點綴藍色的勿忘我。每一處細節都完美複刻他記憶中的阿草。
當夕陽西下,一個花瓣堆成的阿草就靜靜躺在山巔,栩栩如生,仿佛隻是睡著了。南禺會坐在她身邊,輕輕訴說一天的見聞,就像從前一樣。
“今天東海上日出特彆美,金光灑在波浪上,像你頭發上的光澤。”“山下村子裡的杏花都開了,你要是看見,一定很喜歡。”“我找到一片草原,那裡的羊群胖乎乎的,讓我想起你那隻最愛偷跑的小羊。”
說到動情處,南禺會忍不住想去撫摸花瓣阿草的臉龐。可手指剛一觸碰,那些花瓣就紛紛揚揚地飄散開來,在夕陽的餘暉中飛舞,如同千萬隻彩蝶,最後隨風而去,消失在天際。
每一天,南禺都在創造;每一夜,他的創造都在消散。眾神笑他癡傻,問他為何終日重複這無果之事。
南禺總是笑笑:“至少那一刻,我覺得她回來了。”
有時風暴來襲,剛堆好的花瓣被吹得七零八落,南禺就耐心地一片片追回來,重新拚湊。有時乾旱無花,他就飛越千山萬水,去尋找最早開放或最晚凋零的花朵。
一年又一年,南禺從未間斷。山下的村民偶爾抬頭,會看見山頂上似乎有個女子模樣的花影,但轉眼就不見了,以為是眼光恍惚。隻有村裡的老人會說:“那是風神在想念他的愛人呢。”
不知過了多少年,南禺依舊每天堆著花瓣阿草。有一天,他發現自己的一縷長發竟然變成了白色——神明是不該有白發的,除非動了真心,用了真情。
那天傍晚,當花瓣再次隨風散去時,南禺沒有像往常一樣默默坐著。他突然明白了什麼,站起身,對著四散的花瓣輕輕說:
“阿草,你不是我的創造物,你是自由的。我不該試圖留住你,而該學會在每一陣風中感受你。你無處不在,無時不在,從未真正離開。”
說罷,南禺張開雙臂,第一次主動擁抱了吹來的風。奇妙的是,在那陣風中,他真切地感覺到了阿草的擁抱——溫暖而真實。
從那天起,南禺不再堆砌花瓣。他依然每天來到山頂,但不再是創造而是傾聽。他聽風帶來的聲音:村莊裡的炊煙嫋嫋,孩子們的笑語喧嘩,羊群的咩咩叫聲,還有若有若無的,阿草最愛唱的那首山歌。
有時他會隨風起舞,帶動整片山野的花草樹木一起搖擺,仿佛阿草正與他共舞。
山下村莊裡的牧羊人常說,這裡的風特彆溫柔,不會突然驚嚇羊群,夏天送來涼意,冬天避開風口。風吹過時,還帶著淡淡的花香,仿佛在輕聲問候。
每年春天,當東風吹起,山坡上的野花總會開得特彆早、特彆盛,拚成各種各樣的圖案:有時像一隻小羊,有時像少女的笑臉,有時乾脆就是三個字——“我想你”。
村民們知道,那是風神終於學會了如何用風傳遞思念,而牧羊女的魂魄,也終於真正自由地,穿梭在天地間的每一縷氣息中,回應著愛人的呼喚。
世界上最深的相思,不是緊緊抓住不放,而是放手後,依然能在萬千氣息中,認出獨一無二的那一個。
風繼續吹著,帶著花的氣息,帶著遠方的故事,帶著永不消逝的愛的信息,吹過山崗,吹過原野,吹過每一個相信愛情的人的心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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