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緒年間,關外遼陽地界有個“慶喜班”,原本在京城小有名氣,隻因時運不濟,又得罪了權貴,一路向北漂泊,最後流落到了東北深山老林中。
時值隆冬,北風刮得跟刀子似的。班主姓陳,五十多歲,帶著十來個徒弟,已經兩天沒吃上熱乎飯了。大徒弟鐵柱攙著陳班主,望著漫天的雪片子,愁道:“師父,再找不到地方落腳,咱們都得凍死在這兒。”
正當這時,眼尖的小徒弟喊起來:“瞧,前頭有座廟!”
果然,半山腰上有座破敗的山神廟,雖門窗不全,好歹能遮風擋雪。一行人踉蹌著鑽進廟裡,但見蛛網密布,神像歪斜,供桌上積了厚厚一層灰。
“收拾收拾,先活命要緊。”陳班主吩咐道。
眾人拾掇出一塊乾淨地方,生起篝火,分了最後幾塊乾糧。夜裡,北風穿過破窗,發出嗚嗚的怪響。累極的戲子們擠在一起睡了,唯有陳班主難以入眠,望著殘缺的山神像發呆。
不知過了多久,陳班主忽然聽見細微的聲響。他悄悄起身,循聲望去,竟見七八隻黃鼠狼人立著,排成一行,最前麵那隻用爪子打著拍子,後麵的跟著“咿咿呀呀”學唱戲,小爪子比劃著動作,儼然是在模仿他們白天的排練。
陳班主覺得有趣,便不動聲色地繼續看。這些小東西學得倒有模有樣,走台步、甩水袖,連悲傷歡喜的神情都模仿得惟妙惟肖。隻是細聽那唱詞,全是胡編亂造,荒誕不經:“正月裡來跳牆頭,偷隻雞來呷呷油...”、“小娘子開門笑嗬嗬,原是黃仙穿新羅...”
“師父,您看什麼呢?”大徒弟鐵柱醒來,見狀就要抄棍子。
陳班主忙按住他:“彆驚著它們!咱們唱戲的,有人學是好事,哪怕是黃仙呢。”
說來也怪,那些黃鼠狼見人醒了也不跑,反而齊齊作揖,那模樣既滑稽又可愛。陳班主笑道:“既然要學,就學正經的。來來,我教你們《霸王彆姬》。”
從此,這山神廟裡出了奇景。白天慶喜班排戲,晚上黃鼠狼們有樣學樣。陳班主還真當起了師父,時不時指點它們。黃鼠狼極有靈性,一點就通,不出一個月,竟能唱完好幾出大戲,隻是唱詞仍時常顛三倒四,惹人發笑。
戲班裡有人嘀咕:“師父,黃鼠狼邪性,咱彆惹上麻煩。”
陳班主卻道:“眾生平等,它們愛學戲,就是與我們有緣。再說,這荒山野嶺的,有它們做伴,不也挺好?”
他還把口糧省下些,每晚放些在廟角。次日清晨,食物不見了,卻總有些山野乾貨放在那兒作為回禮。
開春後,慶喜班下山到附近的王家屯唱戲。屯裡有個惡霸叫王彪,仗著侄子在縣衙當差,欺男霸女,無惡不作。他點了一出《貴妃醉酒》,卻故意不給賞錢。
陳班主上前理論:“王大爺,咱們小本經營,您行行好...”
王彪一把推開他:“唱得什麼玩意兒!也配要賞錢?滾!”
鐵柱年輕氣盛,頂了一句:“您不愛聽,彆人叫好著呢!”
王彪頓時勃然大怒,指使家丁把戲班子砸了個稀爛,還打傷了兩個徒弟。
回到山神廟,眾人垂頭喪氣。班子裡最俊的旦角小雲兒哭道:“行頭都毀了,可怎麼唱戲啊!”
正說著,廟角傳來窸窣聲。但見那群黃鼠狼鑽出來,最前麵那隻最大的,居然人立著走到陳班主麵前,遞過來一塊亮閃閃的東西。
陳班主接過一看,竟是塊成色極好的山參,起碼值十兩銀子。
“這...這是給我們的?”陳班主驚訝道。
那黃鼠狼居然點了點頭,又作了個揖,帶著眾黃鼠狼消失了。
靠著這棵山參,戲班子添置了新行頭。誰知剛在王屯唱紅,王彪又來找茬。這次他看上小雲兒,非要強娶做小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