邛崍山下有個地方叫火井鎮,自古就有一樁奇事——地底會冒出能點燃的火。當地人管這叫“神火”,用它煮鹽熬鹵,日子倒也過得去。鎮上最有名的,要數火井旁那位燒窯的怪匠,姓陳,人稱“陳窯頭”。
這陳窯頭五十來歲,孤身一人住在窯場裡,整天對著窯火喃喃自語,像是跟火說話。他燒窯不用柴火,偏要接上竹管,引那地底的神火來燒瓷。大家都說這人古怪,可誰也不敢小瞧他的手藝——他燒出的瓷器,釉色裡竟有流動的火焰紋路,陽光下一照,真似有火苗在瓷器中遊走,人稱“焰心瓷”。
這焰心瓷可不是尋常物件,薄如紙、聲如磬,最奇的是那釉色,深紅中泛金,細看之下,裡麵的紋路竟如活火般流轉。有人出價百兩銀子求一隻茶盞,陳窯頭卻搖搖頭,說這瓷器有靈性,不是有錢就能請走的。
這一年春天,成都府來了個姓趙的富商,聽聞焰心瓷的名聲,特地趕來火井鎮。趙富商坐著八抬大轎,帶著十來個家丁,徑直來到陳窯頭的窯場。
“陳師傅,久仰大名!”趙富商拱手笑道,“我願出千兩白銀,買下你這焰心瓷的燒製秘方。”
陳窯頭正蹲在地上擺弄泥坯,頭也不抬:“這技藝不賣。”
趙富商笑容不減:“那我包下你所有的焰心瓷,有多少要多少,價錢隨你開。”
“焰心瓷隨緣而出,不包不賣。”陳窯頭依舊冷淡。
趙富商碰了一鼻子灰,卻不死心,他在鎮上住了下來,日日去窯場轉悠,暗中觀察陳窯頭如何燒窯。可看來看去,隻見陳窯頭引神火入窯,七日七夜守候在窯旁,時而添料,時而觀火,並無特彆之處。
奇怪的是,彆人用同樣的神火,燒出的瓷器卻平平無奇。唯獨陳窯頭燒的,才有那火焰紋路。
鎮上有個後生叫小石頭,父母早亡,陳窯頭見他可憐,收他在窯場幫工,做些雜活。小石頭機靈勤快,漸漸得了陳窯頭的喜歡。
“師父,這焰心瓷為什麼這麼難燒啊?”一日,小石頭忍不住問道。
陳窯頭望著窯火,目光深遠:“孩子,這火井的神火,性子烈得很,尋常泥坯入窯即化。要馴服它,需得懂得火的脾氣。”
“那釉料裡的火焰紋路是怎麼來的?”
陳窯頭神秘一笑:“那是火魂入瓷,可遇不可求。”
趙富商暗中觀察數月,終於失去了耐心。他買通鎮上的裡長,要以官府的名義征用陳窯頭的窯場。
“陳師傅,這是衙門的文書,你這窯場地皮被征用了。”裡長帶著衙役,來到窯場宣讀文書。
趙富商站在一旁,假惺惺道:“陳師傅若肯合作,窯場還可保留。”
陳窯頭冷笑一聲:“你們以為這樣就能得到焰心瓷的秘方?”
當夜,陳窯頭將小石頭叫到跟前,鄭重其事地交給他一本發黃的冊子。
“這是我畢生燒窯的心得,你收好。焰心瓷的秘方,不在書上,在心裡。”陳窯頭語重心長,“記住,火有魂,瓷有心。神火剛烈,需以柔克剛。我在釉料中加了火井特有的紅土,又以特殊手法控製火候,才讓火焰紋路留在瓷上。”
小石頭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還有一事,”陳窯頭壓低聲音,“明日我要開最後一窯,無論發生什麼,你都不許靠近,但一定要守在外麵,看完全過程。這關係到焰心瓷的真正秘密。”
第二天清晨,陳窯頭開始裝窯。奇怪的是,他不僅放了瓷器,還搬了許多平日收集的奇異礦石和草藥進去。
趙富商聞訊趕來,以為陳窯頭終於要大批燒製焰心瓷,心中暗喜。
窯火點燃,神火通過竹管湧入窯內,發出隆隆聲響。陳窯頭站在窯口,忽然轉身對眾人道:“今日我要讓焰心瓷的魂靈現世,有緣者得見!”
說罷,他竟一步踏入窯中,反手關閉了窯門。
“師父!”小石頭驚呼,想起前夜的囑咐,強忍悲痛守在原地。
窯內傳來陣陣異響,似有龍吟鳳鳴。窯身的溫度越來越高,整個窯場被一種奇異的光芒籠罩。突然,窯頂衝起一道紅光,直上雲霄,久久不散。
待窯溫冷卻,眾人打開窯門,驚見窯內景象:數十件焰心瓷熠熠生輝,釉色中的火焰紋路竟如活物般流轉。最奇的是,正中央一件三尺高的花瓶,通體透明,內中仿佛封存了一團永不熄滅的火焰。
而陳窯頭,已不見蹤影。
趙富商見狀,知是神跡,不敢再強求壟斷,隻請走幾件瓷器,餘下的留給小石頭。
小石頭繼承了窯場,雖燒不出師父那般靈動的焰心瓷,卻也成了有名的窯工。他常對徒弟們說:“師父不是死了,他是化為了火魂,永遠守護著這門技藝。”
那件神秘的花瓶,被小石頭供奉在窯場旁的小廟中,每逢雨夜,瓶中便會發出微弱的光芒,如師父仍在守望。
焰心瓷從此成為絕響,而火井鎮的神火,依舊熊熊燃燒,仿佛在訴說著那個與火共舞的怪匠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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