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灣村往西十裡有個劉家莊,莊子裡有個叫劉燈兒的後生。要說這劉燈兒,手藝可是祖傳的——他家世代做燈,到了他這輩,更是青出於藍,做出的燈不但光亮足,樣式還特彆巧。因他姓劉,又與“留燈”諧音,大家便都叫他“燈兒”。
燈兒二十出頭,父母早逝,獨自守著祖傳的燈鋪。他做的燈種類繁多,有紙燈、紗燈、玻璃燈,但最出奇的還是蠟燈。這蠟燈可不簡單,燈兒有一套獨門手藝,能在蠟裡摻些特製的香料和藥材,點燃後不但不嗆人,反倒有股淡淡的草木香,燈光也格外柔和,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連心裡頭那點寒意都能給驅散了。
村裡有個李老漢,老伴剛過世那會兒,整夜整夜睡不著,一閉眼就是老伴的影子。燈兒知道了,送了盞蠟燈過去,說也奇怪,李老漢那晚點著蠟燈,竟睡得格外踏實,夢裡老伴也是笑眯眯的,再沒驚過夜。
一來二去,大家都說燈兒做的蠟燈能安神暖心,便送了個“暖心燈”的美名。
這年秋天,劉家莊突然不太平起來。
先是村東頭的王寡婦家半夜總有響動,像是有人敲窗,可開門一看,啥也沒有。接著是村北的張屠戶家,好端端的院子裡半夜傳來哭聲,淒淒慘慘的。最邪乎的是村西頭那間廢棄多年的老宅,有人說半夜看見窗內有綠光閃爍,還有影子晃動。
“莫不是鬨鬼了?”村裡人竊竊私語。
老輩人想起一樁舊事:三十年前,這宅子裡住著個姓白的郎中,醫術高明,尤其擅長治外傷。有天夜裡,一夥強盜綁來個受傷的富家公子,逼白郎中救治後殺人滅口。自那以後,就有人說宅子夜裡常有響動,說是白郎中冤魂不散。
裡正召集大家商議,幾個膽大的後生說要進去捉鬼,可一到宅子門口,就聽見裡麵傳來陣陣嗚咽聲,像是冤魂哭泣,誰也不敢進去了。
燈兒本來不信這些,可眼見村裡人心惶惶,連孩子們天黑都不敢出門,他心裡不是滋味。
“我今晚就去那宅子看看。”燈兒對裡正說。
“你一個人去?不妥不妥!”裡正連連擺手。
燈兒笑道:“我帶幾盞蠟燈去,是鬼是怪,照個明白。”
當晚,月黑風高,燈兒背著一個布包,裡麵裝著他特製的幾盞蠟燈和火折子,手裡還提了盞明亮的燈籠,獨自向村西頭的老宅走去。
老宅果然破敗不堪,木門半塌,院牆長滿荒草。燈兒剛踏進院子,一陣冷風撲麵而來,手中的燈籠火光搖曳不定。他隱約聽見屋裡傳來細微的聲響,像是有什麼東西在移動。
“有人在嗎?”燈兒壯著膽子喊道。
回應他的隻有風聲。
燈兒定定神,推開虛掩的屋門,一股黴味撲麵而來。他點亮一盞蠟燈,柔和的光芒立刻驅散了周圍的黑暗。屋裡空蕩蕩的,隻有幾件破舊的家具東倒西歪。
突然,裡屋傳來一聲輕微的嗚咽。
燈兒心跳加快,但還是舉著蠟燈慢慢走過去。推開裡屋的門,他屏住呼吸,將蠟燈高高舉起。
在牆角的一堆乾草上,蜷縮著一團白色的東西。燈光照過去,那東西動了動,抬起頭來——竟是一隻通體雪白的狐狸,後腿上有處傷口已經化膿,眼睛因驚恐而睜得老大。
“原來是你在作怪。”燈兒鬆了口氣,心中卻是一軟。
那狐狸見燈光逼近,掙紮著想逃,卻因傷勢過重動彈不得,隻能發出哀鳴。
燈兒慢慢靠近,柔聲道:“彆怕,我不傷你。”
說來也怪,蠟燈的光照在狐狸身上,它原本緊繃的身體漸漸放鬆下來,眼中的恐懼也消退了少許。
燈兒仔細檢查狐狸的傷口,像是被什麼利器所傷,已經感染了。他輕輕將狐狸抱起,那狐狸在他懷中微微發抖,卻沒有反抗。
“走吧,跟我回家,我給你治傷。”
燈兒抱著狐狸回到家中,仔細為它清洗傷口,敷上草藥。接下來的日子,他每天給狐狸換藥、喂食。那白狐極通人性,似乎明白燈兒在救它,十分溫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