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萬大山深處,霧氣終年不散,當地人稱它為“瘴霧”。祖輩傳言,霧裡藏著一種叫“瘴霧蛭”的邪物,不吸血,專噬人影。
李四是個走山貨的商人,每年春秋兩季都要穿越這片群山。他仗著多年經驗,常對山民的警告不以為然:“我走了十幾年,什麼瘴氣沒見過?都是嚇唬小孩的!”
這年秋天,李四照例帶著一批山貨匆匆上路。為趕時間,他抄了一條少有人走的近道。行至日落時分,山霧漸濃,李四忽然覺得背後一陣發涼,回頭卻什麼也沒看見。隻是恍惚間,似乎瞥見自己的影子微微扭動了一下。
“眼花了。”他嘟囔著,繼續趕路。
三天後,李四回到家中。妻子王氏迎上來,替他卸下行李,忽然盯著地麵問道:“當家的,你這影子怎麼看起來淡了些?”
李四低頭一看,笑道:“天色將晚,光線不足罷了。”
然而隨後的日子裡,李四漸漸感到不對勁。他總覺身子沉重,走路輕飄飄的,仿佛失去了什麼重量。更奇怪的是,他的影子一天比一天淡薄,有時在陽光下,邊緣竟如煙似霧,微微顫動。
“莫不是累了?”李四自欺欺人地想,卻不敢深究心底那個可怕的猜測。
直到那日,村裡八十歲的陳老太爺拄著拐杖經過,眯眼看了看李四腳下的影子,臉色驟變:“壞了!你這是被瘴霧蛭附了!”
李四這才慌了神,忙請陳老太爺細說。
“那瘴霧蛭啊,”陳老太爺顫巍巍地說,“不是尋常水蛭,是深山老林裡的瘴氣所化,專附人影。影子被它一點點吃掉,人就慢慢失了魂根。等到影子全無,人也就化作一縷青煙,成了山林的一部分。”
王氏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老太爺,可有什麼解救之法?”
陳老太爺沉吟良久:“老輩人傳說,唯有清晨凝結在龍眼葉上的露水,擦拭影子,方能驅除。隻是這龍眼葉上的露水,須得是東山朝陽初升時采集的,西山的不行;須得是嫩葉上的,老葉上的不行;更須得是真心救人之人心懷虔誠采集的,否則無效。”
李四聽得心涼了半截:“這許多講究,如何湊得齊?”
“還有一個難處,”陳老太爺歎道,“龍眼樹在這北方地界本就稀少,如今又值深秋,葉子都快落光了,哪裡去找嫩葉?”
王氏卻已站起身來,眼神堅定:“隻要有一線希望,我定要去找。”
次日天未亮,王氏便背著竹簍出門了。她跑遍了附近所有村莊,終於在一處山坳裡找到一棵還未落葉的龍眼樹。她小心翼翼地采下最嫩的幾片葉子,又向農家討了一盞小巧的銀杯,準備用來承接露水。
第二天淩晨,王氏摸黑起床,來到龍眼樹下。她屏息凝神,等待第一縷陽光照上樹梢。當朝陽初升,她輕輕抖落葉片上的露珠,用銀杯接住。那露水晶瑩剔透,在初升的陽光下閃著奇異的光澤。
回到家,王氏按照陳老太爺的指點,讓李四站在陽光下,自己則用手指蘸取露水,輕輕擦拭他的影子。
說也奇怪,那露水觸到影子,竟發出輕微的“滋滋”聲,仿佛熱鐵遇冷。更令人驚訝的是,李四那原本淡如輕煙的影子,竟漸漸濃重了些。
“有效!”李四驚喜交加。
然而好景不長,三天後,李四的影子又開始變淡。王氏再次采集露水為他擦拭,這次卻效果大減。
陳老太爺得知後,搖頭歎道:“老輩人說,瘴霧蛭一旦附身,若不根除,便會不斷再生。普通的龍眼葉露水,隻能暫緩,不能根治。”
“那該如何根治?”王氏急切地問。
“傳說,唯有‘龍眼王’葉片上的露水,方能徹底驅除瘴霧蛭。”
“龍眼王在何處?”
陳老太爺望向十萬大山的方向:“深山裡,瘴霧最濃處。但那是九死一生之地啊!”
李四聞言,麵如死灰:“罷了罷了,這就是我的命。”
王氏卻默默收拾行裝,準備進山。李四苦苦阻攔:“那地方連我這樣的老走山都不敢去,你一個婦道人家,不是送死嗎?”
王氏平靜地看著他:“你若化作青煙,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