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間有個叫馮三駒的少年,生得眉清目秀,卻有個天大的本事——能聽懂馬說話。這事兒說來稀奇,可十裡八鄉的老鄉們都能給你講上幾段。
馮三駒家住在北山村,爹娘都是老實巴交的莊稼人。他三歲那年,村裡李老漢家的母馬下崽,小馬駒腿腳不利索,眼看活不成。三駒搖搖晃晃走過去,小手摸摸馬脖子,嘴裡咿咿呀呀,那母馬竟安靜下來,由著他領著小馬駒慢慢走動。打那以後,村裡人就知道這孩子不一般。
長到十五六歲,馮三駒已成了這一帶有名的馴馬好手。再烈的馬,到他手裡不過一炷香的功夫,準保服服帖帖。他不使鞭子,不用馬刺,就靠一張嘴、一雙手。有人親眼見過,一匹無人能近身的紅鬃烈馬,馮三駒走過去,在它耳邊低語幾句,那馬竟垂下頭來,眼中還滾下淚來。
這天,馮三駒正在河邊給自家老馬洗刷,忽然村頭一陣喧鬨,幾匹高頭大馬直奔他家而來,為首的是一位身著錦袍的王府管家。
“馮三駒可在?靖王爺有請!”管家居高臨下地問道。
馮三駒放下刷子,不卑不亢地行了個禮:“小人便是。”
管家打量這個衣衫樸素的少年,眉頭微皺:“王爺的寶馬‘踏雪’性子極烈,傷了好幾個馴馬師。聽說你有本事,特來相請。若是能馴服,重重有賞;若是不能,趁早說明,免得自討苦吃。”
馮三駒笑道:“馬無劣馬,隻有不解馬意之人。小人願意一試。”
管家將信將疑,帶著馮三駒回了王府。
靖王爺是當今聖上的親弟弟,戰功赫赫,最愛良駒。這“踏雪”是他花重金從西域購得,通體烏黑,唯有四蹄雪白,故名“踏雪”。此馬日行千裡,卻性情暴烈,無人能馴。
馮三駒來到王府馬場,隻見圍欄外圍滿了人,都想看看這鄉下少年如何馴馬。場中一匹黑馬昂首而立,鬃毛如瀑,眼如銅鈴,果然神駿非凡。
“小心些,這畜生踢斷過三個人的肋骨。”王爺坐在高椅上,淡淡提醒。
馮三駒點點頭,卻不急著進場。他先是在馬廄外靜靜站了半柱香的時間,眼睛一直沒離開過“踏雪”。然後他找來一把鮮嫩的青草,不慌不忙地走進馬場。
“踏雪”見生人近前,立刻昂首嘶鳴,前蹄揚起,警告來者。
馮三駒並不退縮,反而輕聲哼起一支鄉間小調。說也奇怪,“踏雪”聽到這調子,漸漸安靜下來,但仍警惕地盯著他。
馮三駒在離馬五六步遠的地方停下,慢慢坐下,竟閉目養神起來!
圍觀的人們竊竊私語,不知這少年搞什麼名堂。
約莫過了一刻鐘,馮三駒睜開眼,輕聲說道:“我知道你心裡苦。”
“踏雪”甩了甩頭,打了個響鼻。
馮三駒繼續道:“你本是草原上的自由身,如今困在這方寸之地,心中自然不快。”
說來也怪,那馬似乎聽懂了,前蹄輕輕刨地,眼神柔和了許多。
馮三駒這才起身,慢慢走近,伸手輕撫馬頸。“踏雪”微微一顫,卻沒有躲閃。
“你思念故鄉,思念那無邊的草原和同伴,是不是?”馮三駒附在馬耳邊低語。
“踏雪”突然發出一聲悲鳴,把頭靠在了少年肩上。
場外圍觀的人都看呆了——這匹連專業馴馬師都無法近身的烈馬,竟對一個鄉下少年如此溫順!
馮三駒輕輕梳理著馬的鬃毛,繼續低語:“我知你心高氣傲,不願被人驅使。但靖王爺是愛馬之人,你若跟隨他,必不會辱沒你的血脈。”
“踏雪”親昵地蹭了蹭馮三駒的臉,完全是一副馴服模樣。
靖王爺看得目瞪口呆,連忙起身進場:“奇哉!奇哉!少年,你是如何做到的?”
馮三駒躬身回答:“回王爺,馬非牲畜,實為知己。‘踏雪’本是西域草原上的馬王,心高氣傲,被俘後自然不甘受人驅使。小人隻是告訴它,王爺是英雄豪傑,值得它效忠。”
王爺大喜:“妙!真乃馴馬奇才!來人,取黃金百兩來!”
不料馮三駒卻搖頭道:“王爺,小人不求金銀,隻求王爺一件事。”
王爺詫異:“何事?”
馮三駒正色道:“求王爺善待所有戰馬。戰場之上,馬匹與將士同生共死,受傷卻常被棄之不顧。若能設立馬醫院,救治傷馬,則是萬千馬匹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