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半大孩子,趁著大人們還在爭論,揣上準備好的家夥事,沿著小路,飛快地朝山澗跑去。他們知道一條采藥人走的近道,反而比抬著祭品、步履沉重的大隊伍更早趕到。
正午的陽光直射下來,卻被老槐樹茂密的樹冠切割得支離破碎,投下滿地晃動的光斑,顯得更加詭異。那黑袍道人果然已經等在樹下,看見幾個孩子跑來,細長的眼睛裡閃過一絲詫異,隨即化為陰冷的殺意。
“哪裡來的小崽子,找死!”
鐵柱不等他動作,大喊一聲:“按計行事!”
石墩力氣大,抓起地上早就看好的石塊,奮力朝那道人砸去,乾擾他的視線。小草則迅速將五彩絲線纏繞在佛珠上,嘴裡念念有詞,是她奶奶平日念的佛號,然後將佛珠奮力朝老槐樹的樹乾擲去。那佛珠碰到樹乾,竟發出一圈微弱的柔和黃光,那樹乾上的人臉似乎動了一下。
道人冷笑,袖袍一拂,一股腥風卷向孩子們。鐵柱一個箭步上前,舉起那牛角匕首,匕首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冷冽的光。
“黑娃!”
黑娃早就準備好了,端起那瓦罐,用儘吃奶的力氣,將裡麵濃稠腥臊的黑狗血,猛地潑向老槐樹樹乾底部,那塊顏色最深、似乎還貼著什麼的地方!
“嗤——!”
一股白煙猛地從樹乾根部冒起,伴隨著一聲像是燒紅烙鐵燙進皮肉的聲音。緊接著,貼在樹乾背麵一道不起眼的血色符籙,如同被烈火燒灼,迅速變黑、卷曲,化作飛灰!
幾乎在同一瞬間,整個山澗猛地一震!
那棵千年老槐樹,所有靜止的枝葉,無風自動,發出一種低沉、壓抑了太久太久的轟鳴,那聲音不像來自樹乾,更像是從地底深處傳來!樹乾上那張人臉疤瘌,猛地睜開了“眼睛”——那是兩團燃燒著熊熊怒火的綠色光芒!
“嗷——!”
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不再是直接在腦中響起,而是真真切切地響徹在山澗之中,震得山石簌簌滾落。龐大的樹冠瘋狂搖動,終於發出了嘩啦啦的巨響,積攢了千年的聲音,在這一刻徹底爆發!
那黑袍道人臉色劇變,轉身就想化作黑煙遁走。
但已經晚了。
老槐樹周圍的地麵,如同沸水般翻滾起來!一條條有水桶粗細,沾滿泥土、如同巨蟒般的黝黑樹根,猛地破土而出,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從四麵八方卷向那妖道!
妖道身上黑光連閃,彈出幾道護身符籙,但在那些蘊含了千年怒火的樹根麵前,如同紙糊一般,瞬間破碎。
“不——!”
一聲淒厲絕望的慘叫剛出口,就被硬生生拖回了地底。好幾條巨大的樹根死死纏住他的四肢、軀乾,像拖一條死狗般,將他猛地拽入翻開的泥土深處。地麵劇烈地起伏了幾下,然後迅速合攏,隻剩下幾片破碎的黑色布條和一絲若有若無的黑氣,證明那妖道曾經存在過。
一切發生得太快,等鐵柱他們回過神來,山澗裡已經恢複了寂靜。不,不是寂靜,老槐樹的枝葉還在輕輕搖曳,發出舒緩的沙沙聲,像是終於卸下了千斤重擔。
樹乾上,那兩團綠色的光芒溫和地轉向四個驚魂未定的孩子,一個蒼老而充滿感激的聲音在他們心中響起:“好孩子……謝謝你們……”
這時,村裡的大隊伍才氣喘籲籲地趕到山澗口,恰好看到了樹根吞沒妖道那駭人的最後一幕,也看到了安然無恙的鐵柱四人,以及那棵仿佛煥發了新生、枝葉婆娑作響的老槐樹。
所有人都驚呆了,僵在原地,說不出話來。
從那以後,舜耕山再也沒丟過孩子。那棵老槐樹,依舊立在深山澗裡,但村裡人不再叫它“啞巴樹精”了,而是恭敬地稱它為“守山槐爺”。有人說,在月明星稀的夜晚,能從山風裡聽到槐爺舒緩的鼾聲;也有人說,在山裡迷路的人,有時會看到一株發著微光的小槐樹指引方向。
而鐵柱、小草、石墩和黑娃,這段共同的驚險經曆,像一根看不見的線,把他們牢牢拴在了一起。尤其是鐵柱和小草,你看我、我看你時,那眼神,漸漸就多了些不一樣的東西。當然,那就是另一個漫長的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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