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中葉,天下承平,但柳河縣卻不大太平。
這柳河縣,因一條蜿蜒如柳葉的柳河而得名。河水清冽,兩岸楊柳依依,本是個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可近些年,縣裡接二連三出怪事。先是河裡打撈上來的魚,都瘦得像根根柳條,再後來,晚上河邊總傳來若有若無的哭聲,淒厲得讓人脊背發涼。更邪乎的是,縣裡最富的米商王員外,有天夜裡去河邊巡視田地,第二天被人發現時,人已經僵在河灘上,臉上還帶著驚恐的笑容,像是看到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
一時間,柳河縣人心惶惶,都說柳河裡出了“水鬼”,專在夜裡勾人魂魄。縣太爺派了衙役去查,可那些衙役天一擦黑就縮回城裡,誰也不敢往河邊湊。案子就這麼懸著,柳河也成了一條沒人敢靠近的“禁河”。
縣裡有個年輕人,叫李狗子。他爹是個老木匠,手藝精湛,為人卻老實巴交。李狗子從小跟著爹學手藝,斧鑿刨鋸樣樣精通,人也像他爹一樣,性子直,愛較真。他就不信什麼鬼神之說,總覺得事出必有因。
這天,李狗子正在鋪子裡給東家打一張嫁床,他爹咳著嗽走進來,臉色蠟黃。
“狗子,彆乾了。”老木匠有氣無力地說,“爹這身子,怕是撐不了多久了。有件事,得跟你說清楚。”
李狗子放下家夥,扶著爹坐下:“爹,您又說喪氣話。郎中說了,您就是肺熱,好好養著就沒事了。”
老木匠擺擺手,從懷裡摸出一個用油布包得嚴嚴實實的小木盒,遞給李狗子。“你打開看看。”
李狗子疑惑地打開,裡麵是一張泛黃的圖紙。圖紙上畫的不是桌椅板凳,而是一口棺材。但這棺材畫得極為講究,通體銀白,棺蓋上雕刻著繁複的雲紋和蓮花,棺身上還有他看不懂的符咒。圖紙的右下角,寫著三個小字:“鎮河棺”。
“爹,這是……”
“這是咱李家的祖傳手藝,也是一道催命符。”老木匠眼中滿是痛苦,“你爺爺的爺爺,曾是宮裡的禦用木匠,專門為皇家打造冥器。這‘鎮河棺’,就是他老人家設計的。據說用千年銀木打造,能鎮壓一方水怪。可這手藝傳下來,也帶來了詛咒。凡是打造這口棺材的李家後人,都會活不過四十歲,死狀淒慘。你爹我,今年三十九了。”
李狗子聽得目瞪口呆,手裡的圖紙仿佛有千斤重。
“三十年前,柳河也出過一次大事,比現在還凶。當時的縣太爺請我爹出手,打造了這口鎮河棺。棺材成那天,你爺爺把它沉入柳河深處,河水果然就清了。可從那以後,你爺爺就一病不起,沒過半年就走了。”老木匠咳得更厲害了,“現在,柳河又出事了,我看……這鎮河棺,怕是鎮不住了。縣裡遲早會找到你頭上。狗子,聽爹一句勸,拿著爹這些年攢的銀錢,連夜離開柳河,走得越遠越好!”
李狗子看著爹蒼白的臉,又看了看手裡的圖紙,一股熱血湧上心頭。他不是個貪生怕死的人,更不能眼看爹的詛咒再落到自己頭上,還讓鄉親們受苦。
“爹,我不走。”他把圖紙小心收好,“這鎮河棺既然是咱李家造的,出了事,就得由咱李家來收。我倒要看看,這河裡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
沒過幾天,縣太爺果然派人來請李狗子。原來,王員外死後,又接連有幾個膽大的後生在河邊失蹤。縣太爺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不知從哪兒打聽到了三十年前的舊事,立刻把希望寄托在了李狗子身上。
李狗子沒推辭,隻提了三個條件:一,他要親自去柳河查看;二,打造鎮河棺的所有材料,由縣裡出錢采辦,尤其是那“千年銀木”;三,在他動工期間,任何人不得打擾。
縣太爺滿口答應。
李狗子帶著幾個膽大的衙役,劃著小船在柳河上轉了三天。他不像彆人那樣害怕,而是仔細觀察水流、河岸的泥土。他發現,河水的確比以前渾濁了許多,而且帶著一股若有若無的腥臭味。在王員外出事的那片河灘,他挖了幾尺深的泥,發現泥土都是黑的,像是被什麼東西長期汙染過。
第四天,他回到縣衙,對縣太爺說:“大人,河裡沒有水鬼,是個大家夥在作祟。我要的千年銀木,找到了嗎?”
縣太爺苦著臉:“李師傅,這千年銀木是傳說中的神木,上哪兒找去?不過,我派人從南邊運來了一批最好的樟木,木色泛白,質地堅硬,就當是銀木的替代品吧。”
李狗子心裡明白,這世上哪有什麼千年銀木,不過是圖紙上的一種叫法。他點了點頭:“那就用樟木吧。不過,光有木頭還不行,我還需要一百斤水銀,還有三斤上好的桐油。”
縣太爺雖然覺得奇怪,但還是照辦了。
李狗子把自己關在作坊裡,誰也不見。他按照圖紙上的尺寸,將那批上好的樟木解板、刨光。他的動作不像是在打一口棺材,倒像是在雕琢一件藝術品。三天三夜,他沒合眼,餓了就啃幾口乾糧,渴了就喝幾口涼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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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天夜裡,一口通體雪白的棺材成型了。它沒有上漆,而是用李狗子家傳的秘法,將桐油和水銀按比例混合,反複塗抹在棺木表麵。塗過幾十遍之後,棺材竟真的泛起一層金屬般的光澤,在燭光下銀光閃閃,宛如白銀鑄成。
接下來,就是雕刻。李狗子拿出最精細的刻刀,在棺蓋上雕刻那繁複的雲紋和蓮花。他一邊刻,一邊琢磨圖紙上的那些符咒。他爹說過,這些符咒不是什麼法術,而是一種特殊的結構設計,能讓棺材在水中保持平衡,並且利用水流產生一種特殊的聲波,用來驅趕大型水生物。
原來,所謂的“鎮河”,靠的不是鬼神,而是科學!李狗子恍然大悟。
第七天,當最後一刀刻完,一口栩栩如生的“銀棺”就擺在作坊中央。它散發著淡淡的水銀和桐油混合的氣味,莊嚴而神秘。
消息傳開,整個柳河縣都轟動了。人們紛紛前來圍觀,對著這口銀光閃閃的棺材嘖嘖稱奇,都說李狗子是魯班在世。
下棺那天,更是人山人海。縣太爺親自主持,找了十六個壯漢,抬著銀棺來到河邊。李狗子換上一身乾淨衣服,手裡拿著一個羅盤,站在船頭指揮。
“就這裡!”他指著河中心一個漩渦,“把繩子係好,慢慢放下去!”
銀棺被緩緩沉入水中。就在棺材完全沒入水麵的那一刻,怪事發生了。原本平靜的柳河突然翻滾起來,河中心湧起一個巨大的水花,仿佛有什麼東西在水下掙紮。緊接著,一股濃烈的腥臭味彌漫開來,熏得人直惡心。
眾人嚇得連連後退,隻有李狗子鎮定自若。他死死盯著羅盤,隻見指針正在瘋狂地旋轉。
“穩住!彆讓繩子斷了!”他大吼道。
水下的掙紮持續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才漸漸平息。河水慢慢恢複了清澈,那股腥臭味也消失了。李狗子再看羅盤,指針已經穩穩地指向南方。
他鬆了口氣,對縣太爺說:“大人,成了。那東西已經被鎮河棺的聲波趕走了,順著河道往下遊去了。”
為了驗證,縣太爺派人下水打撈。幾個水性好的衙役潛下去,不一會兒就浮上水麵,興奮地大喊:“河底乾淨了!泥都是黃的,魚也回來了!”
柳河之患,就此解除。縣太爺大喜,要賞李狗子黃金百兩,還給他掛了“巧奪天工”的匾額。李狗子卻隻收下了匾額,黃金分文不取。
他說:“我爹說,這手藝是詛咒。但今天我明白了,手藝本身沒有錯,錯的是用它的人。能用這門手藝為鄉親們做點事,比什麼黃金都貴重。”
從此,李狗子名聲大噪,但他依舊守著自己的小木匠鋪,過著平淡的日子。柳河也恢複了往日的清秀,隻是河裡多了一個傳說——關於一口沉在河底的銀棺,和一個勇敢的年輕木匠的故事。
至於李狗子有沒有活過四十歲,那就沒人知道了。因為人們更願意相信,像他這樣的英雄,是會得到上天眷顧,長命百歲的。而那口“銀棺”,也成了柳河縣一道獨特的風景,守護著這片土地的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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