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大明成化年間,遼東本溪一帶有座大山,名叫關門山。這山名兒來得實在,兩座對峙的山峰像一扇巨大的門,把裡頭的世界和外麵的塵世隔了開來。山裡頭古木參天,雲霧繚繞,尋常人進去,不出半日就得迷路,所以當地人都說,那山裡頭住著神仙,也藏著精怪。
山腳下有個小村子,叫“木匠屯”。屯裡有個後生,名叫李墨。這李墨人如其名,性子有點“墨”,不愛說話,但手巧得沒話說。他爹是方圓百裡最有名的木匠,李墨從小耳濡目染,一手刨子、斧子使得出神入化,尤其擅長雕刻,木頭在他手裡,不出幾天,就能變成活靈活現的鳥獸蟲魚。
李墨二十歲那年,他爹得了場重病,郎中說,需要一味叫“龍須草”的藥引子,而這龍須草,隻長在關門山最深處的“一線天”瀑布下。這地方,屯裡最有經驗的獵戶都不敢輕易涉足。
“爹,我去!”李墨看著爹蠟黃的臉,二話不說,背上了柴刀和繩索。
他娘眼淚汪汪地拉著他的手:“兒啊,那山邪性得很,你可千萬要小心!”
李墨點點頭,心裡隻有一個念頭:救爹。
清晨,李墨踏進了關門山。一開始,山路還算好走,但越往裡走,樹木越密,光線越暗,四周靜得隻聽見自己的心跳和腳踩在枯葉上的“沙沙”聲。走了大半天,他發現自己迷路了。來時的路不見了,眼前全是長得一模一樣的參天大樹。
正當他心慌意亂的時候,他忽然發現前方的樹乾上,刻著一個奇特的記號——一個木頭小人,正對他咧著嘴笑。這記號刻得極淺,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李墨心裡一動,他爹曾教過他,出門在外,要留意前人留下的記號。他順著記號的方向走去,沒過多久,果然又發現了一個。這些記號仿佛在指引他一條秘密的小徑。
他跟著記號,穿過一片密林,眼前豁然開朗。隻見一條清澈的溪流邊,竟然坐著一個正在釣魚的老翁。這老翁身穿粗布麻衣,頭發花白,麵色紅潤,最奇怪的是,他一動不動,仿佛一尊雕像。
李墨走上前,恭恭敬敬地作揖道:“老丈,請問您知道‘一線天’瀑布怎麼走嗎?”
老翁沒有回頭,依舊保持著釣魚的姿勢。李墨等了半天,不見回應,心裡有些納悶。他湊近了些,這才驚駭地發現,這老翁根本不是活人!他的皮膚是用某種特殊的樹皮做的,關節處裸露著精巧的木榫和齒輪,眼睛是兩顆黑亮的石子,閃著奇異的光。
“機關傀儡!”李墨倒吸一口涼氣。他雖然沒見過,但聽老輩人講過,古代有能工巧匠,能造出以水力、機簧為動力的木頭人,能耕田、能站崗,甚至能跳舞。可眼前這個傀儡,也太逼真了,連臉上的皺紋都栩栩如生。
就在這時,那傀儡突然動了。它緩緩地轉過頭,石子眼睛“骨碌”一轉,嘴巴一張一合,發出一種類似木頭摩擦的“嘎吱”聲:“年輕人,找我何事?”
這聲音雖然古怪,但李墨能聽懂。他穩了穩心神,再次說明了來意。
傀儡站起身,收起魚竿,指了指溪流的上遊:“順著這條溪走,穿過‘迷霧穀’,就能看到瀑布了。不過,我得提醒你,山穀裡有‘守山人’,它們可不像我這麼好說話。”
說完,傀儡邁開步子,腿腳關節發出“哢噠哢噠”的聲響,走到一棵大樹下,背靠著樹乾,又變回了那個釣魚的雕像。
李墨謝過了傀儡,心裡卻充滿了疑惑。這關門山裡,到底藏著什麼秘密?
他順著溪流繼續前行,果然走進了一片終年被濃霧籠罩的山穀。霧氣濕冷,能見極低,李墨隻能摸索著前進。突然,他聽到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他警惕地握緊柴刀,隻見濃霧中,幾個矮小的身影慢慢浮現出來。
這些家夥隻有三尺來高,長得像猴子,卻渾身長滿了青苔,手裡拿著木棍和石塊,一雙雙眼睛在霧中閃著綠油油的光。它們就是傀儡說的“守山人”。
“嗷嗷!”守山人發出怪叫,一擁而上。
李墨雖然會些拳腳,但雙拳難敵四手,很快就被打倒在地。眼看那些木棍就要砸到頭上,他急中生智,大喊一聲:“住手!我是‘木匠’李家的後人!”
不知是不是“木匠”兩個字起了作用,那些守山人停下了攻擊,歪著腦袋,似乎在思考什麼。這時,一個比其他守山人大上一圈的走了出來,它手裡拿著一個用藤蔓編織的網兜,裡麵裝著幾個野果。它走到李墨麵前,將網兜遞了過來。
李墨愣住了,這是……要給他吃的?他小心翼翼地接過一個野果,咬了一口,酸甜可口。守山人看到他吃了,高興地“吱吱”叫了起來,圍著他又蹦又跳,之前的凶狠勁兒全沒了。
李墨這才明白,這些守山人雖然外形嚇人,但心智單純,似乎對“木匠”這個身份有種天生的親近感。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又指了指瀑布的方向,做出喝水吃藥的樣子。守山人似乎看懂了,大個子守山人揮了揮手,帶著小弟們給他讓開了一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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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墨千恩萬謝地穿過迷霧穀,終於聽到了震耳欲聾的水聲。抬頭望去,隻見兩座刀削斧劈般的懸崖中間,一條巨大的銀色匹練從天而降,砸在下方的深潭裡,激起千層浪花。這便是“一線天”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