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那張人皮經忽然無風自動,發出“嗡嗡”的聲響,一股強大的力量將阿木推了出去,重重地摔在洞口。他回頭一看,洞口的藤蔓已經重新合上,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
阿木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腦子裡一片空白。回去嗎?怎麼跟鎮上的人交代?說自己怕死,把經書留給了山裡的枯骨?大家會怎麼看他?那個唾棄他,罵他是膽小鬼?
可如果回去,再想辦法呢?他想起那枯骨的話,“必得以血為引,以命相祭”。難道真的要再找一個人,騙他進來,讓他當祭品?阿木搖了搖頭,他做不到。他雖然窮,雖然笨,但知道害人不對。
他在山裡迷迷糊糊地轉了一天一夜,又渴又餓,最後昏倒在一棵樹下。恍惚間,他做了一個夢。夢裡,他回到了彰武鎮,鎮上已經沒了人,到處都是乾裂的土地和枯死的屍體。李大娘、王大爺,所有熟悉的人,都變成了乾屍,直勾勾地看著他。他嚇得從夢中驚醒,渾身冷汗。
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了。
與其全鎮的人都死掉,不如他一個人死。他是個孤兒,無牽無掛,他的命,能換回全鎮人的命,這筆買賣,不虧。
他站起身,擦乾眼淚,眼神變得前所未有的堅定。他再次找到了那個山洞,這一次,他沒有絲毫猶豫,直接走了進去。
石室裡,枯骨依然端坐著。
“你又回來了。”那乾澀的聲音再次響起。
阿木走到枯骨麵前,跪了下來,重重地磕了三個頭。“老神仙,我願意。”
枯骨沉默了片刻,似乎有些意外。“你想清楚了?一旦成為祭品,你的肉身會慢慢枯萎,靈魂會永遠束縛在這部經書裡,承受千年的孤寂。”
“想清楚了。”阿木抬起頭,眼神清澈而坦然,“我阿木是個孤兒,是彰武鎮的百姓把我養大的。現在,輪到我報答他們了。請老神仙成全。”
枯骨的眼窩裡,似乎流露出了一絲讚許。“好。世間癡兒,莫過於此。也罷,我便成全你。”
說著,那具枯骨忽然化作一捧金色的粉末,飄散在空氣中。而那張人皮經,則緩緩地飄到了阿木的麵前。
“咬破指尖,將你的血,滴在經書的‘佛心’之上。”那個聲音在阿木的腦海裡響起。
阿木毫不猶豫,拿起短刀,在自己左手食指上狠狠一劃。一滴鮮紅的血珠,冒了出來,精準地滴落在人皮經中央一個由無數經文組成的佛像圖案上。
血珠一接觸到經書,立刻像水滴落入海綿,消失不見。緊接著,整張人皮經爆發出刺眼的紅光,將整個石室照得亮如白晝。阿木隻覺得一股巨大的吸力從經書中傳來,他的身體開始變得輕盈,意識也開始模糊。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一生,看到了彰武鎮的炊煙,看到了鎮民們淳樸的笑臉。
他最後想到的是:不知道,雨下了沒有……
當阿木再次“醒來”時,他發現自己已經沒有了身體,變成了一縷意識,被困在了這張人皮經裡。他能感覺到外麵的一切,能聽到風聲,能聞到土腥味。
三天後,彰武鎮的上空,烏雲密布,電閃雷鳴。一場傾盆大雨,終於從天而降。鎮民們衝出屋子,在雨中歡呼雀躍,喜極而泣。他們知道,是阿木成功了。
雨下了整整一天一夜。乾涸的河床重新充滿了水,枯萎的莊稼挺直了腰杆,整個彰武鎮,又活了過來。
鎮民們沒有忘記阿木。他們湊錢,在千佛山的山腳下,為阿木立了一座衣冠塚,碑上刻著“義士阿木之墓”。白先生也走了,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裡。
從那以後,千佛山上,多了一個傳說。有人說,在月圓之夜,如果你有幸登上佛心崖,能聽到山洞裡傳來一陣陣低沉的誦經聲,那聲音,很像一個叫阿木的年輕人。
而那部《人皮經》,再也沒有人見過。它和那個叫阿木的年輕人一起,永遠地守護著那片土地,和那片土地上的人們。一場雨,換一生孤寂,這或許就是民間故事裡,最質樸,也最偉大的慈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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