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清晨,雞叫三遍,馬大憨守得眼睛都紅了,床上的馬勢婦終於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緩緩睜開了眼睛。
“我……我睡了幾天?”她坐起身,聲音沙啞,一臉疲憊。
“四天了,整整四天!”馬大憨趕緊端過一碗溫熱的米粥,“你快喝點東西。你……你這次又去哪兒了?”
馬勢婦接過粥,一邊小口喝著,一邊皺著眉頭回憶:“夢裡亂糟糟的……好像……好像是去殺王老五了。”
馬大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試了好幾次,就是殺不了他。”馬勢婦放下碗,揉著太陽穴說,“他的魂魄太厲害了,像一團火,我根本近不了身。我的刀一碰到他,就被彈回來了。”
“那……那後來呢?”馬大憨顫聲問。
“後來我煩了,就去他家灶房裡待著,那兒暖和。”馬勢婦想了想,繼續說,“有個小丫頭,走路莽莽撞撞的,撞了我一下,還瞪我。我就順手給了她一下,她就倒地上了。過了好一會兒才爬起來。”
她說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小錘子,敲在馬大憨的心上。他想起前幾天夜裡媳婦的夢話,和現在說的分毫不差。他終於徹底信了,他的妻子,真的擁有一個他無法理解的秘密身份。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接著是“砰砰砰”的敲門聲。
馬大憨打開門,隻見王老五的兒子王二牛一臉驚慌地站在門口。
“馬大哥,馬大嫂!不好了,出怪事了!”王二牛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慢慢說,出什麼事了?”
“是……是小翠!就是我家的那個婢女,她昨天晚上突然暈倒了,剛才才醒過來。醒了她就說,她看到了一個青衣女鬼,還推了她一把!可我們屋裡根本沒人啊!這不,我爹……我爹他……”
王二牛說到這兒,眼圈一紅:“我爹他,剛才突然就好了!剛才還跟我們要水喝,精神頭比以前還足!郎中來看了,也說不出個所以然,說是……是吉人自有天相!”
馬大憨和剛從屋裡走出來的馬勢婦對視了一眼,兩人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
馬勢婦走上前,輕聲問:“王二牛,你家小翠說,那女鬼在哪兒推她的?”
“就在灶房裡!她說她當時正要去灶房……”
馬勢婦的心猛地一沉。一切都對上了。她去王老五家,殺不了他,便在灶房裡“玩耍”,那個婢女無意中“冒犯”了她,她就出手教訓了。而就在她“出手”的那一刻,陽間的婢女就真的暈了過去。
“馬大嫂,”王二牛看著馬勢婦,眼神裡充滿了敬畏和感激,“村裡人都說您……您有神通。是不是您……是不是您救了我爹?”
馬勢婦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殺了王老五沒成功,反而誤傷了他的婢女,這怎麼能算救了他呢?
就在這時,一個蒼老的聲音從他們身後傳來。
“她不是救了他,是殺不了他。”
眾人回頭,隻見村裡最年長的張爺爺拄著拐杖,顫巍巍地走了過來。張爺爺年輕時讀過幾天書,懂些陰陽五行,在村裡德高望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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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馬勢婦麵前,渾濁的眼睛裡閃爍著洞悉一切的光芒。
“馬勢婦,你這身子,是‘陰陽體’啊。”張爺爺歎了口氣,“睡著的時候,你的魂魄就離了體,被陰差驅使,去做勾魂的活計。這叫‘陰借陽身’。”
他轉向王二牛:“你爹王老五,一生為人正直,行善積德,陽氣極盛。他的魂魄就像一團烈火,陰間的鬼魅根本近不了身。所以,馬勢婦的魂魄去勾他,自然是無功而返。”
“那……那小翠呢?”王二牛還是心有餘悸。
“小翠是無意中衝撞了正在‘行差’的馬勢婦的魂魄。陰魂一怒,陽氣受損,自然就會暈厥過去。”張爺爺看了一眼馬勢婦,眼神複雜,“不過,也正因為這次衝撞,驚走了你爹身上的病氣,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聽完張爺爺的一番話,所有人都恍然大悟。王二牛對著馬勢婦深深鞠了一躬,嘴裡念叨著“謝謝”。馬大憨看著自己的妻子,眼神裡不再是恐懼和懷疑,而是充滿了心疼和憐惜。他終於明白,妻子承受著多麼大的痛苦和無奈。她不是妖邪,她隻是一個身不由己的可憐人。
從那以後,村裡人對馬勢婦的態度徹底變了。敬畏還在,但更多的是一種理解和同情。大家不再把她當成怪物,而是把她看作一個被命運選中的、行走於陰陽兩界的“中間人”。
而馬勢婦自己,似乎也接受了自己的命運。她不再刻意回避談論自己的“夢境”,有時甚至會提醒村裡那些體弱多病的人,多注意身體,多曬曬太陽,補補陽氣。
她依舊會在村裡有人病重時陷入沉睡,醒來後依舊能說出那些不為人知的細節。隻是,她的眼神裡,多了一份坦然和一絲悲憫。她知道,自己每次的“沉睡”,都是一場在另一個世界的奔波。她或許無法決定自己的去向,但她可以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保留一絲屬於“人”的溫情。
富春江的水,依舊日複一日地流淌。馬勢婦的故事,也成了村裡代代相傳的傳說。人們都說,馬勢婦不是鬼,也不是神,她隻是一個被陰陽兩界都拉扯著的、最普通也最不普通的婦人。她的存在,讓那個小小的村莊,多了一層神秘而溫暖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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